“体学一课,自设立便是圣上看重、对学子也格外重要的课业,各位先生出类拔萃,才会被圣上委以重任。冒犯的说一句,小女曾听闻有学生因体考生怨言,不仅是因为规矩苛刻,更因体考的内容既不涉文官学问,又不入武举之列,有些简单寡淡不值得深钻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先生们依然身在其位多年如一日,乐则而忘人之势。即便不渉文政不入武行,甚至于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简单的乐舞游戏,先生们依然勤于本业,一定是因为这对先生们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与道理在里头,非长年钻研参悟不可得,所以才值得先生们这般潜心教学,乐道而忘势,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云娴十分令人敬佩。”
孟光朝心中的小人摇头唏嘘,这吹捧的功力,到底是跟谁学的?
说的这些先生仿佛活这一生就为了在踢毽球跳舞里头钻研出人生的道理,爱死了自己的本业,一句“乐道忘势”,肯定了皇上慧眼如炬任人唯贤的同时,还将三位先生钉死在了这位置上了,无论有没有出挑的徒弟,他们都难再被遣调,毕竟你要想调遣出来,那就是对本业不用心,不用心就是辜负了皇帝的信任。
三位先生的脸色都绿了。
孟云娴又道:“小女学识浅陋,或无知妄言,但纵观古典文集,‘天地君亲师’中,对前四者皆是半点都不可亵渎轻视的忠义之情,唯独一个‘师’,方有良师益友一说。小女初初回京,便已结下许多良师,教导道理规矩的同时,亦如忘年友人般,使得所学之道更加深刻。虽是体学,但小女认为定能从里头学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好比圣上设立体考,难道真的是要让学生们学踢毽子跳舞么?这自然不是,圣上的本意是在令学生强身健体,此为深意。”
“所以小女斗胆,写了这封书信给三位先生,想请三位先生浅谈一番本业之道,虽说族学其他课业繁重,但若三位先生的道理震慑人心,云娴恨不能挨个磕头拜师,即便时间紧迫,不吃不喝不睡,能多学道理也不枉此生。”
几乎是孟云娴一边说,崇宣帝就一边对照她的《乐道论》翻看。果然,里头列举了大批贤士乐道忘势的例子,将这些贤士夸上了天,同时又将先生们与贤士并在一起,认定他们定独属于本业的道,希望他们传授一二,又列举古之贤士与良师亦师亦友相得益彰的例子,大胆的表示也想有这样一位良师,既然要拜师,自然是要从先生们的答案中,了解先生们各自所乐之道,选最为契合的一位拜师。数万字的书信,满是崇敬与期待的情意在里头。
这里头并非没有张扬傲骨之气。
毕竟要与先生亦师亦友,本就是有些傲,但是这个傲,傲中带敬,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傲,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勇傲,更是一种作为长辈乃至于君王都足以包容的可爱。
可是这让三位先生怎么答?
一个边引经据典一整夜熬制出的浓汤陷阱,另一边是……临场问答。
在三位先生呆若木鸡的表情中,崇宣帝慢慢的把这篇《乐道论》叠好拿在手里,假模假样的训斥:“你这个孩子,讲话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荣安侯挺了一下腰,哼哼,光荣!
“不然这样!”崇宣帝大手一挥:“娴丫头对三位先生是崇敬有加,三位先生也不要叫一个孩子失望,今日就回去,也给这丫头回一封书信,朕也好奇诸位身在其位多年,是否有一些不一样的参悟,也叫那些眼皮子浅薄的后生们知道,朕要他们强筋健骨,跟着诸位学习,并不是要来听他们抱怨的,若连道理都参不透,族学也不必上了!”
最后一句,带了些震慑,显然是听进去孟云娴那一句“有学生因体考生怨言”。只怕自此以后,谁再有怨言,惩戒之法就该上院规了,即便孟云娴谁也不拜,也算是为三位先生保留了最大的面子与尊严,兴许会比这件事情发生之前要好过更多。
至此,拜师风波顺利的解决,当日孟云娴被留在了宫里,皇帝颇有兴致的就《乐道论》与她辩论了一番,听闻那一日的偏殿里,时不时传来龙颜大悦之声,甚至有传言,皇帝还很遗憾为何孟云娴不是个男孩子,若是能入仕为官,定是个贤才,又道赐给她的金牌可以作为随时入宫的通行令!
喜爱之情,可见一斑。
第二日,三位先生竟然真的给孟云娴回了书信,想来也知道,这书信不止是孟云娴要看,皇帝也要看,这回信可谓是绞尽脑汁,将自己的本业夸得天花乱坠,生拉硬拽的编写了许多道理在里面。
因为孟云娴给他们盖了“乐道忘势”的帽子,又上了“亦师亦友”的枷锁,他们只能圣洁的表示:族学学业繁重,若她真的感兴趣,闲暇时间随时可去,既然亦师亦友,又何必在意形式呢?学问道理是为了让人生多坦途,平白无故的变成了负累就不好了。
至此,收徒一事再无人提,恃才傲物目无师长的说法,不攻自破。
从另一层意义上说,皇帝并不傻,孟云娴是不是过河拆桥两面三刀的人是一回事,他选的先生是否尊重自己的本业,尊重他这个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