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会,那四平巷昨儿夜里就不会走水了。我在灯会上碰见朱家的兄妹俩,你猜怎么着?朱家的姑娘和兄长走散了,而她兄长不见的那段时间里,四平巷正好被人点着,你说这世间事,是不是都巧得过分了?”
银环平放在车厢地面上的十指不自觉地微微瑟缩了起来,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痛处一般。
“不是我要拿捏你。”席向晚抱着手炉,最后下了结论道,“是他们不放过你,你要护住自己和家人,只有一条路可走,而这路,我已经铺在你面前了,只看你想不想走上去。你若非要觉得我拿捏了你的软肋,那也罢。你的家人放在我和朱家手中,难道还是后者令你觉得更放心一些?”
“姑娘背后站着副都御使,又有什么好从我身上索取的。”银环半晌才轻声应道,“难怪从前高氏常说,她既比不过先皇后,又比不过嵩阳长公主殿下。”
席向晚垂眼凝眉琢磨了会儿她这句话,正要问是什么意思,却听见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眼里又浮现出了些许温和的笑意,“看来到四平巷了,你去吧。”
银环默不作声地爬了起来,弯腰出车厢后谢绝席元清的手,自己跳了下来,抬头怔怔地望着从不远处的院子墙头里支棱出来的一棵柿子树。
尽管早知道席向晚没理由欺骗她,可在看见柿子树的时候,银环还是不由得有些痴了。
因为她幼时最喜欢吃柿子,曾对家中弟弟妹妹说过,等有钱了,一定在家中种一棵又高又大的柿子树,这样每年都能有吃不完的大红柿子。
可后来她有钱了,还等不及出宫,家人就都离散病死,唯一勉强能算得上安好的幺妹,也只能算是从苦海里熬出了头。
难道这都是她母亲当年的报应回馈?
席元清见银环仰头望着柿子树出了神,握拳轻咳一声,“银环姑姑,请。”
银环回过神来,望向席元清的眼神中有些恍然,“……佥事大人,我不过是个罪人罢了,您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王虎已经上前敲响了门,里头传出女子的应和声,银环紧紧盯着那扇门,却不敢移动步子,像是近乡情怯。
直到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名头发遮了半边脸的女子怯生生地探出头来时,银环才颤抖着出了一口气。
“念好姐姐,谁来啦?”紧接着,有个清脆的小姑娘声音从院子里飘了出来。
银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立在她身边的席元清几乎能察觉到这个女子全身的肌肉一瞬间全部紧绷了起来,仿佛是想要转身就跑一样紧张,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兰兰。”席向晚掀帘扬声唤道,“你出来。”
“大姑娘!”卢兰兰的声音逐渐靠近院子门口,不疑有他地将院门直接拉开到最大,笑嘻嘻探头往外张望,“您来啦——姐姐!”
小姑娘惊喜得跳了起来,迈着两条小细腿就往银环跑去,眼睛里好像都在发着光,“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还要过两年才能被放出宫吗?我天天掰手指给你数着日子,就等着你一出来马上能吃上柿子呢!……姐姐?你怎么哭了?”
银环跪倒在地抱住卢兰兰瘦小的身躯,委屈与悔恨一股脑地冒了出来,将她多年的理智与自持尽数淹没。
“姐姐对不住你,都是姐姐的错……如果我当时不进宫里,母亲就不会死,你也不会——”
卢兰兰也微微红了眼圈,但她却懂事地伸手抚摸着银环散落的头发说道,“我听人说,宫里当差,一不小心就要砍头,姐姐在宫里才过得辛苦,我吃一点苦没什么的。”
席向晚在马车头上看两姐妹抱着哭了一气,面上始终带着微笑。
重来一次之后,她总觉得若是能帮得上其他人,便力所能及地帮上一些,算是给自己回报了福祉。
她能回到自己年少时,又将家人的命运一一改写,这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上天垂怜了。
这样的好运气,便分享给其他人一些吧。
等银环的呜咽声小了下去,席向晚才搭着席元清的手下了马车,和院门口也在抹眼泪的念好打了招呼,“昨夜睡得可好?”
念好忙不迭地将手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大姑娘关心,一夜无梦。”
席向晚的视线在她眼底的青黑上转了转,笑笑并不说破,道,“进去说吧,还要给银环换身衣服。”
卢兰兰自然是对席向晚言听计从,拉着银环便进屋里洗漱又换上念好的衣服,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