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明还是那个天,然而在马芳的眼里却带上了其他色彩,不再是往日白云悠悠,湛蓝清朗的样子,微微刺眼的红,就像是前几日大战时满地的血一般刺眼,他知道,这是他的眼睛上的伤造成的,可他却毫无伤感焦急的样子,靠坐在粗大的树下,喘着粗气,不紧不慢的往嘴里塞着东西,脚边还有半截蛇皮,翠绿的色泽展示着品种。
只有身上破烂的衣裳带着硝烟的痕迹,暗褐色的血迹,偶尔动作时候的迟缓才能让人知道这身体是怎么样的虚弱。乱糟糟的头脸更是怎么看怎么狼狈,即使如此,马芳依然感觉很好,能从几近全军覆没的惨败中逃出命来,已经是邀天之幸,他还能奢望全须全尾,毫无损伤不成?
眼角边那一处箭只的擦伤只能说明他的幸运,没有丢了眼,丢了命,至于身上大大小小十来处伤更表明了他命大,这么多的伤口居然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他都忍不住想要跪下给老天爷磕几个头了。那些曾经手足相依的同袍们,如今有几个还留得命在?
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要咬牙切齿,军中最恨的就是叛徒,偏偏他们军中就是出现了叛徒,还不是一个,好好地守城之战,即使最终守不住,好歹也算是知道怎么败的,可谁知道,才一开始,居然就被人从城里打开了大门,引入了叛军,这才有了这样如此惨败。
他不懂什么大义,也不明白什么叫做清君侧,更不懂好好的朝廷,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被讨伐的对象,那些大臣宗室们又是怎么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的正义之师支持,他只知道,自打有人打着这样的大旗起兵以来,这天下就乱了,到处都是战场,到处都是死人,土地抛荒,百姓流离,他们当兵的也一天天的都活的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看吧,果然让他说中了,这灾祸还是降临了,在大家都没有防备的时候,这样的突如其来,这样的惨烈。如今他唯一想的就是赶紧的逃命,活下去,然后想法子回去看看,自己那帮兄弟是否还有人活下来,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等待天下重新太平。他从来都是个小人物,小人物的心思很简单,那就是活着,安静的活着。
从一路逃跑到现在,总算是有那么些时间好好寻思一下以后,心中有了定计,马芳也算是自己给自己定了定神,有了方向。
心里安定了,自然也有了时间寻思旁的,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那些伤口,瞧着先头冲洗过的地方没有什么大碍,又将一路上随手采的止血草药嚼碎了,往伤口上敷,扯下了内衣上看着比较干净些的布,胡乱裹了裹,这才开始环顾周边。
他匆忙中只一心往着山里跑,想着离开人群密集的地方,越是人少越是安全,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到底是跑到了哪里,按照方向来说,该是在百荒岭吧,自己从临江城出来,好像就是往西跑的,三天四夜的时间,几乎没有停歇,时间上,距离路程上看,应该是不错了。
百荒岭,顾名思义那就是荒芜人烟的地方,占据着大楚国西南半壁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据说足足有上百座大山,近千个山峰,因为地势险峻,山路难走,还有许多猛兽毒蛇,除了采药的和猎人,这附近几乎没什么人敢上山来,就是山脚附近,也人烟不多,这样的地方如今想来到反而是藏身的最佳地方了。
抬眼看看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算计了一下方位,又细想了一下往日里知道的这百荒岭的地形,大概盘算出自己如今的位置,似乎是在外围进入深山的第二重山脉处。药农们称之为野山岭的地方。
这可真不是个安生地方啊,据说这里还有鬼怪?还曾吓死过猎户?还曾出现过狼群?甚至有人说这里是狐狸精的地盘?不管是不是吧,这里都不是能多停留的地方,山林太密,阴暗角落太多,蛇也多,太危险。他似乎都该再走一段,往南去好像就是綦江上游山涧的所在,青岩山了,那地方有河,想来能更容易找到吃的,岩石多还容易找到暂时安生的山洞,悬崖峭壁的地方野兽也相对少些,更安全。
瞧着手边一路逃命都紧抓不放的弓二十来只箭,还有腰上从城里出来时随手捡的一把大刀,怀里还有常备的火折子,刚才杀蛇用的小匕首,趁乱搜刮的十来两银钱,这就是他全部的家伙事儿了,靠着这些,马芳心里也算是有了点底气,当了将近五年的兵丁,从最初的长矛兵到后来的刀盾兵,再到弓手,虽说因为没有背景,没有银钱打点,明明身手战功都不差,却只能在什长的位置上停顿徘徊,没什么升迁的机会,可也因为如此,倒是让他几次调动兵种,学了不少的本事,如今也多了许多生存的底气。
想到这些,马芳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这才打起精神,开始往南走去,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已经是下坡的路程,远远的,从巨木缝隙间已经能看到不远处露出一片石头的山脉,这就是青岩山了,心下大定,寻思今晚估计是能寻到个安生的地方好生睡上一觉,能养养神了。不想这时候,猛地听到了身后有枯枝被折断的细微声响。
不好!马芳立马知道必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就他如今这样,不管是人还是猛兽,遇上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忙连头都不回,直直的加快了脚步往前赶去,想要脱离这满目巨树的环境。
这一路走来,马芳早就浑身脱力,若不是他狠下心,连生肉都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