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发红的迹象。
“你看你多好看一张脸,”盛夜行给他敷上一层冰凉凉的透明药,“都整出印子了。”
“啊。”
路见星发出一个单音节,没过多解释,突然感觉忧伤徘徊心间。
八月,学校后面的荷花池又开了不少花,李定西领着一群人去看,拿手机拍了很多照片,为了发个朋友圈绞尽脑汁,甚至还上网去搜关于荷花的诗词,最后憋出了一句“出淤泥而不染”,再配了拍得特直男的九图。
当然,路见星在他们的怂恿下也发了一个一张图的朋友,言简意赅:好看!
发完朋友圈,父母电话就过来了,言语中都带着欣喜。
路见星愣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爸妈”也没喊,匆匆挂了电话,然后蹲在荷花池旁边发呆。
他看蜻蜓掠过水面,再掠过他的发梢,终点落入夏天。
路见星想起,来市二之前他问过妈妈,学校里会不会有和我一样的人?
妈妈说肯定有的。
后来路见星才明白,就算另外三十多个同学全都和他一样的病,他们也很难成为朋友。
教室里课桌上的书越摞越高,路见星学得越来越累,经常没一会儿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中午回去睡吧,”盛夜行拿胳膊肘碰他,“教室里开了电风扇的,你一身汗,睡觉会感冒。”
路见星假装没听见,抓了本书蒙在后脑勺上。
“行,你睡啊,”坐直了身子,盛夜行撑起手臂用自己半个身子挡住这边角落,“我给你打掩护。”
困意席卷,路见星动了动眼皮,没一会儿就睡了。
要怪就怪李定西这段时间老走读,趁着李定西不在,盛夜行就找路见星瞎闹腾,两个人一块儿疯完就凌晨了,再喝个水聊个天什么的……
天都快亮了。
简直毫无时间观念!
不过,路见星不太明白“进入高三”意味着什么。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常想起他的高中生活,才明白过来离去的不只是那三年,还有只属于他们的、特殊的校服年代。
校门口新开一家火锅店,一放学盛夜行就领着队员往店里跑,专门点了鸳鸯,再慢悠悠把白汤锅底那边转到路见星面前。
虽然说路见星强调过很多遍,他们家那边也吃火锅的,他不怕辣,但盛夜行还是记得唐寒嘱咐过的“路见星胃不好”,只能妥协到找老板倒白开水洗一洗,洗了再吃。
吃完火锅,一群男孩儿又骑车绕了城外的路。
夜风吹得一身热汗都贴到皮肤上了,他们才在张妈的骂声中乖乖回去点名。
路见星成年了,盛夜行这下也学坏了。
洗完澡出来从来不穿上衣,裸着精壮的上身出浴室,眼尾带钩似的,时不时往路见星所在的地方瞄几眼。
路见星假装没看到地认真看课外书,耳朵早就红了。
才洗完澡,盛夜行有点儿急地凑过来,刚捋开路见星的衣摆,路见星就拿手肘抵他:“看书。”
“你都有反应了,”盛夜行说,“还看什么书啊。”
谁还不能有个反应了!
路见星嚼了颗薄荷味的糖,抬眼睨他,再把手上课外书塞到盛夜行怀里。
“怎么了?”
“念。”把糖咬碎,将糖渣子吞下去,路见星揉揉眼。
“看太久了眼睛不舒服了?”盛夜行问。
路见星没说话,挣脱开盛夜行来抓他的手。
“念。”他重复。
“得,我念。你成天这都看的什么书。”
盛夜行把书本翻了几页,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可比之前路见星看的那些什么电器维修说明书、药盒里塞的说明纸条好多了。
“一旦住院,就意味着你从此失去了人身自由。‘病人不能出去’这个规矩,我是进来以后才知道的,这让我一瞬间就有了进监狱的真实感。陪护和探病的时间也有严格规定①……”
读了几句,盛夜行就不读了,看了眼封面标题就把书收起来,“关于精神病院的?少看点这些。”
路见星说:“陪你。”
薅开碎发,盛夜行把路见星的眉眼露出来,“你还想以后陪我住精神病院?”
回答他的是路见星缓缓地一个点头。
“我没那么严重……”就算要去,也不会带你一起啊。
“算了,不看了,来滴眼药水。乖啊,把头仰起来,”盛夜行拿过桌上的滴眼液,弯下腰捧起路见星的脸,“给你滴一点儿,会舒服很多。”
“苦的。”路见星强调。
“药当然是苦的。”盛夜行说。
之前每次滴眼药水,总会有一些淌下脸颊流入他的嘴唇里,路见星卷舌尖一舔,就能感觉到难言的苦味。
给路见星小心翼翼地滴好滴眼液,盛夜行准备去拿点儿纸巾给他擦,回头就听到路见星特大声地喊:“我哭了!哭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