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r1男孩

“真是可怜的孩子，父亲走得早，现在母亲也走了。”

“可不是么，你说这以后该怎么办呢？”

“他不是还有个舅舅么？让那家人收养他就是了。”

“他那舅舅可不待见他们。”

“啊！为什么？”

“谁知道，听说那孩子古里古怪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也太奇怪了。”

“可不是么。”

素白的纱幔遮住涂上浓重黑色油漆的棺木，几家亲戚凑在一起小声谈论着，自以为声音足够小，却一字不落地落入蜷缩在角落的一个男孩耳中。

男孩与那些人相距不近，却能清晰地听见他们的说话声，甚至是低低的喘息。

过人的听力似乎很是诡异，但男孩习以为常，甚至于看到一个趴在亲戚肩上的白色鬼魂沖他龇牙笑时的狰狞样子，也只是别开了脑袋。

可当他别开脑袋时，却恰恰看见了一只鬼站在棺木上向他望去，不，男孩迟疑了，因为那完全不像一只鬼，它穿着拘谨的小西服，白色的方巾在胸前飘扬，柔软的黑发服帖地搭在额前。

它如同活着的人一般脸色红润，它向男孩轻轻笑了起来，甚至礼貌地弯腰鞠躬，看起来像一个只有十五六的小孩子。

男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静静地看着那只鬼接下来的动作。

鬼侧身，整个人躬身伏在棺木上，脸庞蹭着冰冷的木头，像对待热恋中的爱人，轻轻蹭着爱人的脸颊，男孩心中无端端生出了恐惧。

片刻后，鬼双手握拳，似乎在用力地把什么东西从棺木中剥离一样，透明的白色从鬼手中显现出来，男孩心中的恐惧更甚，鬼手中的那抹白色剧烈地挣扎着，男孩渐渐看清了鬼握住的是是个女人。

那是她的母亲！

男孩站起身死死地看着这一幕，鬼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即使那目光甚至骇人，鬼不顾女人的挣扎将她搂在怀里，女人的脖颈就在男孩鲜红的唇瓣下，女人的身影渐渐虚无起来。

男孩终于明白鬼在做什么——它在吃掉他母亲的鬼魂！

男孩脑中一片空白浑身颤抖，忍不住向鬼的方向跨了一步，可他又骤然间停住了，那个女人转头看他，嘴唇惨白，瞳孔全黑，脸庞浮肿到出现一条条细小的伤口，肉的碎屑掉在棺木上，鬼不在意地用脚抹去。

周围亲戚的声音传入耳中，男孩的意识回笼，鬼看着他，露出笑容，这是鬼第二次对他笑，他却觉得不寒而栗，男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最终跑出了灵堂。

男孩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他只想离那只鬼远一些，他隐约有种感觉，如果不跑，那么下一个被吃掉的就是他自己。

正是夏天，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滴到被太阳炽烤着的路面上，很快蒸发干净。

男孩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住了，他觉得犹在冰窖——那只鬼在马路对面，像是等在那里许久，看见他来后，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男孩看见，那只鬼有着可爱的虎牙。

鬼无声地说道：“你来了。”

男孩腿一软，倒在了路面上，两眼空洞，像被剥光了灵魂。

那是这只鬼第三次对他露出笑容。

苏子湑从梦中惊醒，各种各样的鬼在他面前飘荡着，他揉了揉太阳穴，儿时的这一幕始终成为他的噩梦，尤其是那只鬼，他怎么样都忘不了。

他醒来后已经躺在了医院，即使有着父母遗留下来的巨额财产，也没有人愿意接过他的监护权，他独自一人用父母留下来的钱搬离了那座城市，继续作为一个好学生自己上学，就近找了所名牌大学在读大二，大学附近租了座别墅，自己一个人住得自在。

是的，他能看见鬼，也就是所谓的阴阳眼，与鬼交流，与鬼接触，乃至窥视鬼的想法，他都能做到。

这么多年苏子湑早已习惯这些鬼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没有什么朋友，生怕被发现自己的秘密，被喊成怪物，如此一来这些鬼倒是可以称得上。

苏子湑对这些倒是想得很豁达。

只是他不知这些鬼为何迟迟不投胎转世，有只即将投胎的老鬼告诉他，这世界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内在的灵魂也许是不变的，但他们没有原来的记忆，转生后就是重新开始，只有再次变为鬼魂才会想起这些事。

而老鬼，已经转世投胎很多次了。

老鬼还说，一个人的死亡，无论是生病还是车祸亦或是其他，都是因为灵魂的衰弱，强行留在人世间的灵魂都已经消散了，所以新诞生的灵魂不在少数。

苏子湑问过那些鬼魂为什么不去投胎转世，那些鬼的回答令他匪夷所思。

它们说：“走不了。”

这些鬼，他无法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