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杨虹既糊涂又明白。糊涂的是他之前压根不知道高明明系里的人都是怎么看她的，明白的是他现在终于知道了高明明系里的人都是怎么看她的。这些话就像是锤头一锤锤砸砸他心上，让他在难以接受高明明处境的同时，也难以接受社会那样的阴暗面。

“高明明，你别生气，我跟他们才不一样，虽然我没什么艺术细胞，可我一直很尊重艺术，也鄙视那些侮辱艺术的人。包括那些客人，包括那些戴有色眼镜的人。虽然你系里的人也都是学艺术的，但我不觉得那些人真正懂艺术。他们很世俗，他们杂念太多，只有你，在我眼里你是唯一没被他们沾染的人，真的很难得。”

这是笨嘴巴的他第一次在高明明面前能说出长篇大论，这也是之前的剧本设定里没有的对白。林小安根本没对他说过那些有色眼镜的事，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自从提到“酒吧”二字，他事先编好的剧本就已经失灵了。

有一种流泪的冲动袭上心头。仿佛全身每寸肌肤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的尊严早已经一文不值。高明明努力控制住发酸的鼻子，不让那股子泪水往眼睛里涌去。该说的话刚才已经一股脑说完，现在的沉默让她更加尴尬也更加无助，这广阔的天底下，仿佛没有一个角落可供卑微的她作容身之处。

“高明明，不是所有的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你看，我就不是。除了我肯定还有别人也不是，所以你真的没必要耿耿于怀，否则你也就成了戴着有色眼镜看别人的人了。就算这世界蟑螂的数量比人多，那也没必要为了那些蟑螂就成天活在计较里头啊，你说呢？”杨虹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些剧本里没有的话，脑子里所有的细胞都在这时刻活动了起来。他知道言多必失，可他也知道捂紧口袋，兜里的钞票是出不去了，可外头的钞票也进不来了。就算不知有些话该不该说，他也必须得说出来搏一把。

短暂的两秒过后，高明明深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杨虹，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对不起啊，刚才失态了。谢谢你跟我说那么多，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杨虹的嘴巴立马就咧了开来：“嘿嘿，本来就是嘛，很多事情都是误会造成的。我都能看得这么透，就不信没有别人能看透。肯定还是有不少人站在你这边的，只是你把自己封锁得太严实了，别人很难了解你。也许这方面你能小小改变一下，同时也把你的艺术个性保留下去，那就完美了。”

这番来自“肇事司机”的劝慰，像是一股暖流流进了她的心田。只是短暂的一分钟过去，刚才还黯淡无光的一切事物都变得美好了起来。望了望远处的林荫小道，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杨虹，走吧，我们去吃饭。”

拼命憋住一蹦三尺高的冲动，他努力装作一副顺水推舟的模样：“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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