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我想了想,那幅画我还是不想放在学校展览了。”
秦知教授有几分讶异地望着洛旻,似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洛旻已经和这位秦知教授见了不少次面,一是因为在襄州美院上课必定会遇见,二是因为他在秦知教授的远春画室里当助教。秦知教授看上去并不像是画家,更像是个学者。他的身形有些臃肿,中年发福,和气的脸上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着有一种知识渊博而又文气和善的气质。
秦知教授在国内美术界本就享有威望,在国内外都获得不少荣誉奖项,更有上百幅作品还在展览会中展览或被私人收藏。因此,阙溇一直都很敬仰这位教授,他也希望在未来能如秦知教授一样成为一名职业画家。阙溇本身的艺术造诣也在油画系里是脱颖而出的,他也被这位教授格外看好。
对于阙溇而言,秦知教授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不可否认,秦知教授在艺术上对阙溇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和影响,而且在知道阙溇经济上有困难后,还主动给了阙溇到他的画室里当助教的机会。阙溇对于秦知教授一直都保持着感激的心情,所以一直到后来他在宾馆宿醉醒来看到秦知教授的时候,也没有多想过。他只以为是自己喝醉了,教授没有办法,只能将他带到宾馆里休息一晚上而已。
所以在之后,即便网上曝出了他和教授的绯闻,他也能有底气地说出清者自清的话。而那些接踵而来的有关于他的不堪入目的照片,却彻底颠覆了阙溇的世界。他从未想过,这些照片真的是由他最敬仰信任的教授拍下来的。他这才开始质疑,在那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普通的夜晚骤然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秦知教授平日里和气友善的面容,在阙溇的脑子里突然扭转变得无比丑陋起来。
事实上,在照片事件在网上愈演愈烈之后,阙溇接到了秦知的一个电话。
在那个电话里,秦知说爱他,请求他的原谅,希望他接受他,他愿意放弃一切和他一起承担。
阙溇根本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到这个他曾最敬重信任的人对他说爱。阙溇知道秦知已经成婚多年,妻子也怀孕了,这个曾经在他面前和颜悦色地和他讲述他的家庭和睦生活和对孩子的期待,在此时却对他说爱。
他对他说爱,却明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仍在他酒醉毫无意识的时候,拍下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他对他说对不起,却不肯为他澄清自己的清白,仍然任由这个世界将所有的脏水泼在他的身上;他对他说愿意为他放弃一切名誉,却亲手毁了他的未来和整个人生。
这样的爱让阙溇感到——恶心丑陋至极,对洛旻来说亦然。
而此时这张脸,依旧带着那样熟悉和善的笑容出现在洛旻的眼前。
道貌岸然,这个词实在太恰当不过了。
这个人对阙溇的一切隐晦不堪的肖想,都完美地隐匿在名为教授的伪装下。
“我担心来回运输上会有损坏,毕竟是油画。”
阙溇的油画曾经在秦知教授的推荐下,入选过几次新锐画家的展览。但这一次能够入围约翰莫尔优秀奖,对于阙溇而言绝对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全国也只有四人,在无数职业画家间获得这样脱颖而出的奖项,对于襄州美院而言都足以成为一个殊荣。
获奖名单还是昨日公布的,襄州美院的油画系也因为阙溇的这个奖项而轰动了一下。名单刚出没多久,大学门口的荧幕上就已经将贺讯播报出来了。阙溇的名字,瞬间被襄州美院里所有人熟识。
阙溇的油画在第二阶段的时候就已经被寄到组委会去,现在获得优秀奖之后油画会继续被保留,直到利物浦国家美术馆参展完毕才会送回来。但是这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学校希望阙溇可以暂时将油画收回来在学校展览半个月的时间,再寄给组委会。
原先的阙溇是想当然同意了,毕竟这是美院的请求,还是由他最敬重的秦知教授提出的。
“我还是,在参展前不想出任何差错。”但是洛旻拒绝了。
——这个差错可是太大了。
洛旻转头望向秦知教授,俊秀的脸上是有些为难的歉意。青年鲜少麻烦别人,此时对教授提出这样的请求,似是犯了什么过错一样有些不好意思,“教授,可以请你和校方说说,等这次比赛参展结束之后,再寄到学校展览吗?”
秦知教授看见洛旻脸上诚恳的神色,心自然而然软了。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很简单,没想到在青年眼里倒复杂了些。但是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觉得什么,毕竟他也可以明白这幅油画对于阙溇的重要性,阙溇能够如此注重这幅油画他也是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那好吧,我去和校长说一下。”秦知很喜欢洛旻这样的神色,看向他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敬仰而又亲近的眼神。阙溇本身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对人向来温和,但是却又不善交际。
秦知喜欢阙溇来主动和他讨论关于艺术上的问题,他喜欢阙溇和他闲聊生活上的事,他喜欢阙溇对他提出请求。这样让秦知觉得,阙溇在亲近依赖他。秦知对于自己如今成为阙溇生活里的一个重要的人的存在,而感到自豪和高兴。
对于秦知而言,阙溇就像是一幅纯色的油画。即便色彩清浅,但细看又能看出精美绝伦的暗纹。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这幅画会折射出不同的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