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路上有些耽搁,但当他们进了温陵城的时候,天还早的很。
温陵城地处东南,因城北温陵山而得名,城中有温江流过。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使温陵城有“东南第一港”的美誉。城中熙熙攘攘,车马络绎不绝。纵使是久居京城的陈默宋仁两人也不得不称赞起温陵的繁华来。
进城后,两人别了马夫,便在路边寻了个小摊准备填饱肚子。
店家听出他们的京城口音,再听见他们对家乡的夸赞,高兴的不知所以,便说道:“二位还是有所不知,入夜之后才更有意思。杂耍的,游戏的,都是到三更散尽五更又起。特别是温江两岸,更有佳人相候。”
宋仁听的好奇,问道:“女子夜游,不合礼法吧?”
店家是个明白人,回答道:“小地方不比京城,没那么多规矩。这女子夜游,倒是有了不少才子佳人的美话。”
宋仁还想反驳,却被陈默打断:“这在京城也没什么,女扮男装的多的去了。也就你是个书呆子,雌雄不分。”
几人正谈天说地的时候,一行商队浩浩荡荡走来。
陈默定眼一看,正是在路上找茬的那些人,只不过不见了货物。陈默赶紧唤来店家,问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我看他们横的狠。”店家习惯性地抹了下桌子,“这些人可不好惹,是城东林老板家的,在咱温陵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店家故意压低了嗓音,怕被别人听去。
这个姓林的应该不是个好人。陈默心里暗道,若非如此,不至于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于是,陈默故意大声说道:“怎么?这个林老板是个作奸犯科的人?”
这一句话下去,四周喝茶吃饭的都看了过来,目光凶狠的有之,感觉有趣的有之,暗暗叹息的也有之。店家暗暗叫苦,没见过这么坑人的,索性也大声说起来:“两位公子看起来也像是读书识字的,怎么却是是非不分之人?城东林家那可是咱温陵城首屈一指的大善人。你们要想诬蔑,也得看咱们答不答应。”
听了这话,那群人都笑着低下了头,又像没事人一样了。
陈默看着好笑,只觉得有些怪异。在京城的时候,经常有人痛骂前皇族萧氏,言辞痛切,激昂澎湃,也没见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反倒是在这个地方,连质问都不能,要说里面没有猫腻,谁也不会信。但他毕竟人生地不熟,周围人又有戒备,只好道错。
恰在此时,宋仁正好吃完饭了,“公子,会钞吧。”
陈默一摸腰间才发现,钱袋子不见了。他咧着嘴,脸上凝固着笑容,问宋仁:“你带钱了么?”
“公子你不是带了么?我们走的匆忙,我没来得及带啊。”
完了,必须要想个法子先脱身,等见了表舅借钱才能还啊。陈默暗自一阵苦笑。
紧接着,他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骂道:“店家你不要怕他,我们这次来就是要为民除害的。要是林家欺行霸市、为害乡里,我们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店家吓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险些跌倒,赶紧回骂道:“你们赶紧滚,别在我这吃了。”
陈默等的就是这句话,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拉着宋仁就走,边走边说:“还不稀罕在你这吃了。呸!”
店家气呼呼地收拾碗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呼:“救命啊,抢劫了!抢劫了。”
过了几条街,穿了几条巷,直到实在跑不动了,陈默才停下脚步。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只觉得实在是太机智了。对于那个老板,只好日后再说了。
宋仁气喘吁吁的,累得都没直起腰来,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开口问道:“少爷你的钱袋子呢?”陈默仔细回想了下,也不知怎么就丢了。想来应该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偷了钱袋子,也只有她与自己有过接触。但这也怪不了别人,都是自己作死。陈默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宋仁说:“钱丢了倒没事,反正要去表舅那里。可官印没了这怎么办呢?”
宋仁瞠目结舌,“官印也在里面?”看着无奈点头的陈默,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夜幕开始笼上温陵城,摆摊的小贩都开始打起了灯笼。温江里倒映着摇曳的烛光,游玩的画船在水中留下阵阵波纹。陈默心中莫名生出了感慨,不自禁地念起词来:“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首词是他前世最喜欢的之一,字里行间透漏着浓郁的愁情。可疏忽间,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四年了,他早已经将京城的家当成了自己永远的归宿。离京的这十几天,他第一次想家了。
宋仁听到“流光容易把人抛”这句,也想起家来,想着想着就哭了。陈默赶紧安慰他:“等上任了,我们干出一番事业,就可以衣锦还乡了。”边说边拍打他的后背,可宋仁却哭得更厉害了。
两人趴在江边的栏杆上,一时无语。
温江中精美的画舫上,轻纱飘荡,丝竹声鸣。松儿看着自家小姐呆呆望着岸边的男子,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才子佳人的故事要发生在小姐身上了么?她定眼望去,一人白衣,一人青衣。白衣男子正拍打着青衣男子的后背,而那青衣男子明显比白衣男子清俊帅气,更显得温文尔雅,颇有文士风范。也不知小姐看上谁了,竟看得如此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