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串糖葫芦,全是红彤彤的果儿,披着甜丝丝的蜜,却有犀利利的签。
龙涛的瞳眸中,小丫头那甜意嫣然的小脸儿在慢慢幻变,红扑扑的颜色缓缓涂上一层冷霜。
握住糖葫芦的那只小手,在打着补丁的薄袖外,冻得发白。
好冷,好怜……
那只小手已不胜其寒……
握住它吧,给它温热……
龙涛确认,这是自己的“心”在说话,而非“魂”在思考。
在他眼中,一切都是如此缓慢,近乎迟滞……
万物都像羽毛,在无风的空中轻飘。
他抬起左臂,伸出自己的大手,伸向那只小手……
握住它了,真的好冰……
调皮,干嘛扎我?
奥,有点疼……
为什么闭眼睛,为什么流泪……
过来,别害怕……
到我怀里来!
好……不哭……
……
此时,那根竹签刺在了龙涛的心脉之处,已入三分!
鲜血顺着竹签流下,红果上的冰凌慢慢融化,在冬日的阳光下,似乎更加娇艳了一分……
小丫头扑在龙涛怀里,已无声息!
那只冰冷的小手在龙涛掌心酥软无力,生机宛若游丝……
场间众人如一根根朽木枯桩,都惊呆了。
突然,人群之后跃起一名白须老头儿,破旧的灰袍掠过人群上方,像一大团惹人生厌的灰云,遮蔽了冬日里本就柔弱的微暖,瞬间来到龙涛头顶。
老者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铁勺,长柄上覆着厚厚的黑色糖渣,看一眼都会令人齿间生出苦涩。
此时,这把长长的铁勺却携风带雨,向着龙涛的脑袋砸去。
蓦然,众人眼前一阵金光璀璨,有两颗金球从人群中飞出,同时向着铁勺的长柄撞去。
掷出金球的是站在人群之后的陈锦云。
“当”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异常耀眼的白光,两颗金球同时撞在铁勺的长柄之上。
数百丈内很多草庐檐下、老松枝头都挂着长长的冰凌,此时间被全部震碎,在檐口、枝头化成大团细碎冰屑,一如突兀生出无数团白雾一般。
空中飞过的一群寒雀陡然化作数蓬血雨,伴随着更多白雾,在阳光下红白相间、朦朦胧胧,显得极不真实。
更远处,许多草庐水缸里的冰块也被瞬间震裂,水缸也被撑破。
人群中很多修为尚低的书院弟子,直接被白光刺的两眼巨痛,接着又被巨响震昏在地,不同程度受了内伤。
修为已至成溪境的陈锦云状况稍好,但也被震得头晕脑胀。
当他摇着昏沉的脑袋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场中竟多了一人。
那个灰袍老头儿白须上挂着点点血痕,血红的眼睛射出的目光却极冷。
他对面站着一位瘦如竹竿儿的老者,一身皱巴巴的朱红蟒袍,光光的大脑袋在阳光下很是显眼。
更加显眼的是他手中那把鬼头大刀。
多出的这个人竟是龙涛的记名师父,“万人屠”万不可。
陈锦云这才明白,自己掷出的两颗金球其实聊胜于无,真正阻挡住铁勺的是万不可手中的鬼头大刀。
怪不得那白色光芒竟这般刺眼。
让陈锦云更加震惊的是,万不可似乎是突兀出现,以他成溪境六品修为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难道他像鬼魂一般可以隐身?
场中,灰袍老头儿声音冷冽,说道:“万不可,我为儿子报仇,你何故横生枝节?”
“唉!”万不可依旧一脸愁苦,叹息说道:“人生在世,只不过食一碗糙米、顶一颗肉球!唐铁铮,九年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放下?”
“哈哈,”叫做唐铁铮的灰袍老头儿一声大笑,说道:“我唐家一门忠烈,被龙涛他爹一句谗言举家流放客死他乡,我祖孙二人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含住了这口血仇。”
唐铁铮看了一眼远处目光呆滞的龙涛,愤然继续说道:“父债子还,天理如此,我定要砍下他的人头!”
万不可摇了摇头,脸上的愁苦再添一分,说道:“你砍他的头,他儿子以后又砍你的头,生死轮回,这人头是永远砍不完的,你不累么?”
“累?”唐铁铮一脸鄙夷,说道:“你万不可一家三代砍了上万颗人头,何时喊过累?”
“唉!这是何苦,为了报仇让天赋卓绝的亲孙女崩毁丹田心脉舍命一击,为了那些死人而牺牲生命,她如此幼小,你竟忍心?”
万不可把头摇的像货郎鼓一样,看了看那个小丫头,很是惋惜。
“上天不仁,我唐铁铮还能如何?”唐铁铮也看了一眼伏在龙涛怀里无声无息的亲孙女,转头对着万不可继续说道:“万不可,我修为远不及你,我这颗人头,你就顺手砍了吧,反正你也比较顺手。”
顺手砍了吧,反正你也比较顺手……
两个顺手,意义却是大不相同,前者的意思是万不可如果不砍下他唐铁铮的人头,他唐铁铮必然要砍下龙涛的人头。
第二个顺手,唐铁铮知道,万不可绝对会因为保护龙涛,万不得已而砍下他的人头!
万不可一家三代都是刽子手,总共砍过一万颗人头,自是极善此道,当然顺手。
唐铁铮自知不敌,已怀必死之心。
而万不可却不这么想,他再次摇了摇光头,异常凄苦说道:“抱歉,我在‘隐圣’罗老夫子面前有过死誓,此生余年绝不再造杀孽。”
对不起,你想让我杀你,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