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为母则刚,为了静仪日后的宁静生活,便是温柔如常夫人,到了这时候也变得刚强起来了。
常夫人又道,“无忧,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夫人尽管说。”
“逸海离世,若不是还有静仪,我都想跟着他去了。只是,世事无常,若我哪一天有什么不测,请无忧看在我们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对静仪照拂一二。”
常夫人这话一出,公仪音蓦然生了几分警惕,刚要说话,却见常夫人浅淡一笑,“无忧,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我也只是先嘱托一番。”
公仪音这才微微定了心,改口道,“这是自然,静仪性子爽直,我也颇为喜欢,我会多与她往来的,想来薛氏看在我帝姬的身份上,也不敢太过造次。”
常夫人浅笑着谢过,同她一道赶上了前面萧染和薛静仪的步伐。
送常夫人到了新的院落,公仪音见时辰不早,遂告辞离去。
*
此时的清凉殿。
夕阳缓缓落下,投射在高耸的宫墙之上,绘出巨大而灰色的阴影,七彩的琉璃瓦和白玉制的阶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琼楼玉宇,美得不似凡间。
然而此时殿内的气氛,却是一片冰冷压抑,与殿外的和暖形成鲜明的对比。
“噬心散?怎么会是噬心散之毒?!”面容冷肃的安帝一拍矮几站了起来,一脸勃然大怒的神色。
赵太医身子一抖,行礼道,“主上息怒,微臣仔细探查过了,的确像是噬心散之毒,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请主上多派几名太医前去调查,以免微臣有所疏漏。”
“多派几名太医?你是想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吗?”安帝震怒,目光紧紧盯在赵太医面上。
“微臣知错!请主上息怒!”赵太医腿一抖,慌忙跪了下来,额上有豆大的汗珠冒出。
“罢了罢了,起来吧,这事说来也不关你的事。”安帝拂袖微叹,暴怒的情绪平复了些。目光落在清凉殿地砖上精美的花纹之上,眸中深色重重,笼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头,若是伸出来,便能看到因握得太紧而出现的青筋。
良久,他抬目看向赵太医,“薛逸海所中乃噬心散之毒,对此,你有几分把握?”
赵太医颤巍巍摸了摸额上的汗珠,迟疑着斟酌道,“微臣大概有九成把握,当年微臣曾医治过一名中噬心散之毒的病人,正是薛公的症状。”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安帝摆摆手示意赵太医退下。
赵太医舒一口气,躬身行礼退下。
清凉殿此时,便只剩下了秦默和安帝两人,连一贯在安帝身旁伺候的刘炳,也被安帝打发了出去,足见他对于将要说的事有多么慎重。
“秦爱卿,坐。”安帝在梨花木矮几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秦默坐下谈话。
秦默行礼谢过,掀袍坐了下来,行动间自有一股清贵气韵,看在安帝眼里,眸色闪动了几许。
“秦爱卿年少有为,朕一直对你十分信任。”安帝缓缓开了口。
秦默作揖谢过,因背对阳光而坐,脸上神情隐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只听得他语气清冷不带一丝起伏地说道,“陛下谬赞了。”
并不见半分因受到夸奖而感到欣喜的语气。
安帝的眸色沉了沉,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秦默低垂的面容上。他一直觉得,四大家族年轻一辈的子弟中,就属秦默此人最难琢磨。
便是秦肃,虽然冷,但毕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做事情耿直,很多时候还是容易猜出心中所想。
可秦默不一样。
他本就是秦家重点培养的对象,再加上本身智力超凡能力出众,很多事情,也许别人只能看到接下来一步怎么走,他却已想到了三步之远。
这就像下棋,先发制人者胜。
所以他一直不曾看透过秦默。虽然他一直以来业绩吐出,对自己亦是恭敬,照理来说自己没什么不该放心的,可不知为何,安帝总觉得秦默此人,并非像他表面看上去那边淡泊清冷。
安帝收回打量的目光,话题回到了焚心散上,“秦寺卿,你掌管延尉寺,焚心散之事虽已年代久远,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吧。”
秦默点点头,“微臣略知一二。”
安帝又道,“那你应该知道,此事兹事体大。如今北魏使团还在建邺,若这个时候我们出什么纰漏,北魏便会左手渔翁之利啊。所以朕希望你能尽快侦破此案。”
“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朕给你便宜行事的权利,但是切忌,此事牵扯甚广,一定越少人知道越好。查明真相后,直接像朕禀报。”安帝叮嘱道。
“是。”秦默应了,见安帝没有其他吩咐,刚想告辞,却听得安帝幽幽语声又响了起来,“秦九郎。”这一次,他没有叫秦爱卿,而是唤他,秦九郎。
秦默抬头,清幽如水的目光同安帝对视上,淡淡道,“请陛下吩咐。”
“秦家作为士族之首,希望秦家不要让朕失望。”
秦默低头,“请陛下放心。”
安帝这才舒一口气,“好了,你还有案子要查,朕便不留你了,若有任何重要的发现,一定记得及时派人来通知朕。”
秦默应一声是,告辞离去。
安帝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这才长吁一口气,看一眼窗外天边似火般艳烈的晚霞,宫阁飞檐之上,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