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解释得通了。
那宅子并非冯峥所有,而那宅住的女人是不是冯峥的小妾也有待考量。但可以肯定的是,冯峥与赵德明乃至赵光义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赵光义、赵光美,这太常寺丞当真是树大好乘凉!想要不动声色地查清这背后的错综,看来还得从赵德明名下宅邸的女人下。
“今夜派几个影卫潜进去一趟。我要几样东西,一,府院的兵力与人员配置位图。二,那女人的一样贴身饰物。,那女人的肖像图样。切忌打草惊蛇!可办得到?”
那人前后审度了一番,一口应下了,屈身告退。
林卿砚轻扫着袖摆上的飘尘,踱至窗前,望着天色已近酉时。今夜将她带出来,明日便可启程回金陵——从此,汴梁相府的消息不会再肆无忌惮地搅扰她的清静,他能护好她,不惜一切。
只是不知,她是如何想的?即便她愿意离开皇宫,又可会同意随他回唐国?
“你若嫌我是个女儿身,便喊我阿佑罢。不是‘赵攸怜’的攸,是‘赵佑’的佑,可好?”
纵前路千头万绪波谲云诡,他还是不由得轻笑出声。慢慢将那两个字放在嘴边反复搓捻揣摩,“阿佑……阿佑……”,或许这便是她的愿想,此后这世间再没有宰相之女赵攸怜,只有江湖游客赵佑。
不似寻常的采女,赵攸怜自入宫以来便没被安排甚么活计,一日到晚不过是待在锦绣苑的小屋写写画画,装出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与早几年在西苑学女红女戒时并无甚么不同。但今日,又有了些不同。
先是林卿砚夜闯锦绣苑,逼她狠心说下那些重话,心烦意乱了一整日。
再是午后,颇为投缘的采女来她屋坐了坐,说是宫人们都在议论,为何皇上召她入宫多日,却不再过问亦无册封。有些嘴碎的小婢子在说,皇上这是为了惩戒宰相,故意将他的女儿纳入宫,是为报复。她讪讪地笑着,也不甚在意。
近晚膳时,她收到了一封二哥遣人送来的家书,信封外并无署名,展开来便知是爹的字迹。
“怜儿如晤,此信无为外人道也。为父昔闻圣意召尔入宫,想汝承母之貌,颇得圣眷而偿父过,是以欣慰。不料而今查明,圣上偏恨乃母,召尔入宫以为雪恨,每每见汝,思及乃母,必当仇恨愈盛。为父已握晋王谋反罪证,必可将功抵罪,只苦于不得良面圣。事到如今,唯尔佯装被劫离宫、了无踪迹,借此点引圣怒,为父方得面圣陈情。此事宜早,自有人来接应与你。切忌逃离汴梁,年内不得归。阅后即焚。”
原来她这张像极了师父的样貌竟不能慰藉皇上怒意,反倒徒惹仇怨吗?爹既有办法偿赎此罪,不消说让她背井离乡躲个几年,便是一辈子藏在暗处不得见光又有何妨。说是早晚会有人会来接应她离开——二哥应该告诉爹了罢,她武功全失的事。既要做出“劫”的样子,若是派来的人本就自顾不暇,晾她一个人在旁……嗐,不想了,爹总会顾虑周全的。
她捏着信纸,借着火盆的热炭点着了,见一簇火苗愈燃愈旺,快烧到纸角了,方扔进盆,让它化为了一团灰烬。
今日的事端已经够多的了,只是她不曾料到,还剩那么一桩。
……
酉时已过,林卿砚在酒肆无所事事地磨蹭着,静待暗夜的降临。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坐立难安,恨不能当即闯入宫去,了结这茫茫无边的心慌。
左右是要劫人,动静自然是愈大愈好,早些去却也无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理由,当即便换了夜行衣,腰间悬了把下午从打铁铺挑买的铁剑,便大摇大摆地去了。
约莫戌时正四刻的光景,他便跃下了锦绣苑的宫墙,轻车熟路地往那一间小屋而去。苑大多数屋子灯火尚明,她的屋子却灭了灯火,一片漆黑。他心生疑窦,却见那屋门上拴着门锁,不知这么迟她去了何处。
听到园一处屋子起了响动,他忙闪身躲入墙后,只见两个女子一左一右端着铜盆走了出来。
“总归该有这么一日的。你也不想想她被圣上传唤进宫都多少日了。”年长些的采女道,“宽宽心罢,人家毕竟是宰相之女,又是皇上钦点的。”
“董儿也明白这个理儿,”年轻些的道,“可我们姐妹都进这锦绣苑几个年头了,连皇上的背影都没见着,心里多少有些难受罢了。”
“你自个儿难受不多时便过去了,只千万别教外人知道了,那位可是未来的充媛娘娘,今夜过去少不得荣宠加身,我们巴结还来不及,怎敢在背后嚼舌根?”
“董儿知道了。”
二人倒了盆的水,便挽着回屋去了。
林卿砚藏在暗处,紧握的拳头使得心结痂的伤口重又淌出血来。他心底一阵阵地发寒,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多怕赶不及。
随挟持了一个打灯的小太监带路,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赵匡胤的寝殿福宁宫。主殿的扇门隐隐透出昏黄的光,那象征皇权的金色此刻却格外刺目,他再给不了自己犹豫的余地,提着剑撞开了殿室的窗。
殿的二人只闻侧窗一声响喨,折断的木格霎时散了满地。一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翻入殿,明晃晃的白刃在他未染血色。
“你是何人?”着单衣端坐在龙床上的赵匡胤横眉冷对,“来人,护驾!”
而距林卿砚十尺外光洁的地面上,玉软花柔的女子穿着丝薄的一层绸衣正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