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心中犹豫,他清楚的知道金国也不想再打下去了,此时议和,正是最好的机会!
但真要杀了朝中的封疆大吏吗?收拢兵权,将其闲置不用还能说是帝王心术,但如果杀人的话,恐怕百年之后,自己的名声会很难听!
就是因为赵构的犹豫不决,此事拖拖拉拉的弄了三个多月,闹得满城风雨骑虎难下。
与赵构同样骑虎难下的还有一人,此刻秦桧正在自己丞相府的东厢房里,愁眉苦脸。
秦桧的夫人王氏进到东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已经五十一岁的秦桧眉头深蹙,苦闷不已,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剥开一半的柑橘。
王氏见状笑问道:“老爷还有什么事情好忧心的?四太子已经逼得官家签订‘无故不得罢相’,你这个丞相的位置会坐的稳稳当当的,又在这里愁苦什么?”
秦桧摇头道:“哪里有这么的容易?若是不能除掉岳飞,保不准皇上那天会再次启用,若当真有北伐的那一天,定然就是我断头之日了!”
秦桧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的做到丞相的位置,完全是因为赵构不想打仗,才会启用他这个和金人“关系密切”的官员,要是万一哪一天忽然改变主意要打了,自己这个“金人喜欢的丞相”恐怕也就到头了!就好像十年前那样--十年前秦桧刚刚从金国回到南宋,赵构用他当丞相,却因为主战派势力强大,各大将领实力雄厚,能够和金国一战,他这个主张议和的丞相才干了不到八个月就被罢官,一直丢到偏远地区整整呆了六年。在同一个地方绝对不能跌倒两次,只要宋军还能再战,只要岳飞不死,秦桧一天安稳觉也睡不好!
王氏见秦桧叹气,想了想,说:“你们还真是没用,岳飞在大理寺都关了四个月了,连个罪状都找不到?难道他岳飞不是人?只要是人,必然就能够找到罪名!”
秦桧被王氏讥讽,心中恼怒,却也不敢发脾气,只得耐心解释:“罪状是找到了两条,不过那都是他酒后说过的两句牢骚话,单单是这个,还不能定罪!”
王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见桌边放这个柑橘,便剥开来,一面吃一面慢悠悠的说:“所以说你们男人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捕风捉影都不会!岳飞身上找不到,其它人身上未必都干净!给他的儿子按上个谋反的罪名,难道他这个当爹的就能逃脱了?”
秦桧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命人去告岳云和张宪谋反。前几日韩世忠还前来质问过我,被我以‘莫须有’打发回去了,要是还依样画葫芦弄出来个岳飞谋反的罪名,别说旁人讥笑我没有手段,恐怕就连圣上也要怪我办事不利,不肯再托付大事了!最可恨的是我用尽手段,都没有人肯告岳飞谋反!”
王氏白了秦桧一眼,心中鄙夷,眼珠一眼,道:“我看你们这些男人的书都百读了!我就有一个办法,让岳飞百口莫辩!”
秦桧听王氏这样一说,浑身精神大振,忙问道:“夫人,是什么办法?还望赐教!”
王氏不慌不忙,慢悠悠的站起身:“老爷你还记得今年二月的淮西之战吗?皇上曾经发过十五封手札,让岳飞出兵援淮西,他因为一年前十二道金字牌退兵之事怀恨在心,这一次出兵就拖拖拉拉,拖了两个月仗都打完了还没赶到,害的圣上十万亲军尽数覆灭……”
秦桧茫然:“可是他的确出兵了,且来往公文俱在,并未故意拖延时日。况且若不是他最后赶到战场,四太子又怎会退兵?虽说这场仗打输了,可也和他无关啊!物证俱在,如何做文章?”
王氏呸了一声,拿手指点着秦桧的脑袋:“蠢材!你只需要将那些来往的公文烧毁,再把这事嫁祸到岳飞的头上,不就完了?岳飞现在在狱中,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保的了这些公文?一把火的事情也要我教?”
秦桧登时如醍醐灌顶,就好像黑夜航海中见到一盏明灯一般,朝着王氏深深的鞠了个躬,道:“夫人真是足智多谋,女中诸葛啊!桧自愧不如,事不宜迟,就这么办!”
王氏得意一笑,见到秦桧竟然铺了白纸在写处死岳飞的命令,不觉一愣,问:“老爷,你……不进宫去同官家商量?这样先斩后奏,若是官家知道了,难道不怕他怪你……”
秦桧哈哈大笑,双眼露出阴光:“岳飞一死,岳家军涣散,官家还有的选么?他只能倚仗我了!更可况,我将这事做得滴水不漏,官家找不出也决不敢找我的岔子。难道他还能用兵北伐?让谁去北伐?死了的岳飞吗?还是已经心灰意冷的韩世忠?他只能一心一意的议和啦!从今往后,你我的好日子算是到来了!”
秦桧说话间,已经将丞相府的白条公文写好,送入大理寺中。
当秦桧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哄的一声,除夕的爆竹在身后散开,一朵接连一朵,火光照映着他的脸,显得更加的阴鸷了。
临安皇宫之中,赵构数次提笔,又数次落笔,终究是下不了决心斩杀岳飞,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的爆竹声响起,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赵构几乎是难以察觉的松了口气,放下笔走出殿外,微微仰头看着满天的烟火,一时想到当日在汴京城中,和母亲一起度过的时光,一时又想到数年的逃亡,被金兵追赶至海上的狼狈。
正在此刻,有着一个小黄门快步而来,对着赵构行了个礼,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