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娘不好意思地笑着伸手抓起了那串铜钱。
为掩饰尴尬,她拈起其中一枚,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瞪大了眼睛,“开元通宝”几个字,虽是繁体,却认识得很。
她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噘起嘴唇,在“开元”两个字上各亲了一下。
长安看得目瞪口呆,李四郎虽然镇定,也忍不住以手掩嘴,轻咳了一声。
武二娘眉开眼笑道:“果然是开元……”
是开元就好,哪一年不重要,不过是李隆基年长几岁或者年轻几岁罢了。
她又亲了一下那枚铜币:“我太开心了,言行无状,四郎莫怪。”
李四郎再咳了一声,缓缓地又道:“我已替你付清了半月房钱。”
他似乎有些歉意:“出门匆忙,事出意外,所带银钱不多,还望二娘见谅。不过相信二娘吉人天相,半月之中,定能得人相助,与令表兄重聚。”
武二娘一怔,她知道李四郎是好人,可是现在好得超出了她的预期。
为什么?
难道是李四郎独具慧眼,看出了她的穿女本质?
难道是穿女真的就这么威武霸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汽车见了也爆胎,所以她这样的颜色,也有李四郎这样的翩翩公子抬爱?
难道古时候的男人的确就那般傻,看见个貌不出众才不惊人性子往往出人意料的穿女,便惊为天人,从此肝涂地生死相随弱水三千只取这一瓢饮?
可是李四郎神色那么坦然……
武二娘怔了半日,眼睛突然一热。
她凝望着四郎,低声地道:“萍水相逢,四郎为何对我这般好?”
李四郎被她问得一怔,他望着武二娘,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老实说,李四郎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堪做美男样板的面孔。身材又好,武二娘因自己长得丰满饱受歧视,所以不喜欢与自己一样圆润的男人。李四郎瘦削但不文弱,倒是她喜欢的类型。气质也出众,怎么看都不象普通人。
武二娘想起乔之仪的话,心里不禁一动。
她马上又摇头,李四郎只说要返家,连家乡在何地都不愿意说,显然对她还是有保留的。
也许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但仅限于此,再多的,却也是不可能了。
况且,看情形四郎多半有心爱之人,而这人就在长安城中。她若不知好歹,妄提要求,不但有违自己的初心,而且也负了李四郎待自己的这片情谊。
“举手之劳,二娘何必介怀。”李四郎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越过了她,望向了她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
武二娘微微一笑:“我虽没见过世面,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却是懂的。四郎大恩,我无以为报。只望他日……只望他日,你我能在长安城中相聚。”
李四郎没有说话,唇角的笑却有些苦涩。
“四郎放心,我若能在长安立足,如能办到,第一件事儿,便是让你进城,决不食言。”武二娘说得很肯定。
李四郎望她一眼,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许久,他才道:“二娘照顾好自己就好,至于李某,如二娘所言,不过是萍水相逢,不需二娘费心。”
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我来说,长安与其他地方,其实并无区别。”
武二娘不接他的话,她用食指沾了些茶水,探身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这是我的名字。”
“如月,武,如月。武如月。”李四郎轻声念道。
武二娘含笑点头:“敢问四郎大名,他日,如月若有出头之日,也好寻找四郎,以报今日相助之恩。”
李四郎踌躇片刻:“并非李某刻意隐瞒,只是,我的名字,实不便告知二娘。况且,我是不祥之人,二娘若知道得太多,只怕对你有害无益。”
武二娘沉默良久,低声道:“四郎既如此说,如月再要逼问,倒是不懂事了。”
她举起茶盏,双手捧至李四郎面前:“如月以茶代酒,敬四郎。山水相逢,后会有期,四郎,珍重。”
一口饮尽,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眼泪便下来了。
李四郎又道:“我每岁进京,都在这里投宿,掌柜与掌柜娘子俱是妥当之人,二娘可以放心。"
武二娘只是点头。
李四郎沉默半日,叹了一声:“时辰不早,还请二娘早些歇息吧。你我就此别过,明日我要赶早启程,就不扰二娘清梦了。”
武二娘抬眼,一眼一眼望了李四郎半日,终于一点头:“四郎晚安,保重,一路顺风。”
不待李四郎回话,她起身快步一口气跑上了楼。
武二娘走后,李四郎仍坐在那里没动,更骇人的是,他居然拿起武二娘用过的茶盏,握在手里定定地看了半日。
不过是个普通的茶盏,看他的目光,似乎那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奇珍。
“阿郎,明日一早就要赶路,不如回房休息可好?”长安关心阿郎,犹豫半日,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
李四郎恍若未闻,仍在痴痴地研究那茶盏。
阿郎今日莫非中邪了?长安满心忧虑,却也不敢再吱声。
他年纪虽小,作阿郎的长随却好几年了。他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并非自己伶俐,而是眼快嘴紧。
阿郎宽待下人,平时怎样不打紧,可阿郎不愿说的事儿,却绝对不能开口去问。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阿郎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