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道：“顺娘身为长女，却要靠媚娘庇护，一直心怀歉疚。故而，故而待她……”她的眼圈儿更红了，“难为阿娘，倒还记得顺娘自小与媚娘亲近，可媚娘她……”韩国夫人定定神，努力笑道：“阿娘你知道媚娘怎么说？她说，她记得，那是条石榴红的裙子，红得真是好看。她很是喜欢。她记得，在及笄礼上，顺娘穿着那条裙子，真是好看极了。”

杨老夫人似乎想起来了，她不确定地道：“我记得顺娘也很喜欢，但及笄礼之后，便脱下来给了媚娘？”

韩国夫人点点头：“我当时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不想让媚娘伤心。及笄礼刚完，便脱了下来给了她。阿娘可记得媚娘是否穿过这裙子？”

杨老夫人迟疑地摇了摇头：“家事还不够我忙的，我哪里记得这些？”

韩国夫人拭泪道：“可顺娘记得很清楚，媚娘虽然收下了那条裙子，却从未穿过一次。我也曾问过她，当时媚娘说，这么好的裙子，舍不得平日穿着糟蹋，还说要等自己及笄礼上再穿。顺娘果然糊涂，居然便信了，记得当时还劝媚娘来着。我劝媚娘，到她及笄时，阿娘定会给她准备更好的。”

韩国夫人含泪笑道：“阿娘，以前你总说我糊涂，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的确糊涂。”

杨老夫人心里隐有不安，忙打断韩国夫人道：“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谈的？”

韩国夫人笑道：“的确没什么好谈的。可顺娘怕此时不谈，以后便没机会了。阿娘，你知道媚娘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么？”她的脸上，堆积起了嘲讽之色。

杨老夫人道：“舌头与牙齿还要打架，姊妹间有些小嫌隙，有什么要紧？这许多年来，媚娘待你，到底不薄。”

韩国夫人不理她，顾自说道：“媚娘说，姊姊将那条裙子给了我之后，许是我不如阿姊漂亮吧，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杨老夫人点头道：“媚娘那时还小，身量没长成，自然没顺娘穿着好看。她说的是实话，顺娘不用多想。”

韩国夫人见母亲一味打圆场，也懒得管她了。她啜了口茶，慢慢地咽了下去，又道：“媚娘还说，可惜，她没等到及笄那一日，便入了宫。她说，她至今记得，阿姊的及笄礼何等隆重，年少时真是充满了期盼，觉得那是一生中最值得期待的一件事。没经过那一场隆重，好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缺憾。”

似乎怕杨老夫人不让自己再讲下去，韩国夫人一口气说了下去：“媚娘还问我，不知阿娘，为她的及笄准备了什么样的衣裙？”

杨老夫人诧异道：“那时她不是已入宫……”皇后记忆这么好，这么问自然不会是因为记错了时间，杨老夫人心里一凛，不由沉默了。她到底不放心，一会儿后，又追问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韩国夫人道：“阿娘放心。阿娘应该记得，媚娘入宫之前，顺娘便已出嫁。我自然是，实话实说。”

杨老夫人松了口气。

韩国夫人笑微微地望了杨老夫人问道：“阿娘你说，我回答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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