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应了声“是”,放下茶盏,躬身退了出去。
待绿珠的脚步声消失了,春四娘一边替春二娘斟茶,一边笑道:“姊姊找我何事,但讲无妨。”
春二娘微笑着掏出块布料,双手推至春四娘面前:“四娘来了数日,奴一直想着该送个见面礼才好,只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可巧今日收拾箱笼,这块孔雀纹联珠锦,是年前周国公送的,说是宫中赏的,奴觉着倒算是个稀罕物,一直没舍得用。如今看倒配得上四娘,四娘若不嫌弃,且请收下,做件半臂应该还穿得出去。”
春四娘看了一眼,少不得推托道:“无功不受禄,这也太贵重了,我如何敢收?”推让了一番,
春二娘坚持要送,甚至说出了四娘若看不上,随手赏给绿珠吧,话到这份儿上,春四娘只得含笑道了谢。
春二娘似乎舒了口气,慢慢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闲得慌,想找人聊聊罢了。”
春四娘捧着茶盏含笑不语。
春二娘幽幽地叹了一声,又道,“四娘是明白人,奴也不想虚言敷衍,只是,真不知从何谈起。奴最近总觉得心烦意乱,不知是否上了年纪,好端端地便伤感得很。”
春四娘含笑问道:“敢问姊姊芳龄几何?”
春二娘有些苦涩:“二十有五。”
春四娘卟地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是双十年华,姊姊风华正茂,怎么说出这话来?这般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只听姊姊这话,还以为姊姊古稀之年了。”
“风华正茂?”春二娘摇了摇头,“四娘就莫安慰奴了,奴这般年纪,哪里敢称风华正茂?至于四娘说的古稀之年,年轻时候,奴真是想都不愿意去想,只希望青春永驻才好。到如今,倒有些羡慕那些华发老人。也不知道奴有没有那福气,能安然活到那般年纪。”
她拧紧了眉头,是真的心慌。
春四娘不胜诧异,看样子,春二娘倒真是要对她倾心吐胆了。两个人认识时间不长,交往也不算多,why?又是穿女的魅力,不但吸引男人,连女人也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以寻求一点温暖么?
“看姊姊面相,便知是个有福气的。”春四娘安慰她道,“姊姊如今贵为都知娘子,风头无两,院中姊妹谁不羡慕?姊姊何必自寻烦恼。”
把个青楼头牌说得跟当红明星一样,春四娘觉得这话真是别扭之极。可是仔细想想,这平康坊可不就是大唐的娱乐圈么?只不过,后世的娱乐明星,未必有平康坊娘子的才情。
春二娘缓缓摇头:“都知娘子,不过是虚名罢了,当不得真。风头无两?”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望着四娘,“在四娘面前,奴哪里当得起这四个字?”
这话听着有股魏家芹菜的味儿,不过,难得春二娘有这般见识,知道这都知娘子不过是虚名,春四娘决定不与她计较。
她神色淡然接道:“姊姊谦虚,姊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谁不知姊姊是平康坊最厉害的席纠,我对此却是一窍不通,拿什么与姊姊比?我这竿木舞,上不得台面,难得客人们捧场,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日子长了,还不知怎么样呢?”
春二娘忙解释:“四娘休要误会,奴并非嫉恨妹妹。”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笑了一笑,又叹口气道,“奴的意思,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纵然真的风头无两,又能维持几时?谁又能长盛不衰?”
春四娘点头道:“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
话一出口,她便忍不住想打自己一个耳光。一直提醒自己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穿女,没想到,结果还是犯了穿女都会犯的错误。
当初在春玉娘面前作诗,只是为了增加留下来的砝码,情有可源。春宅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怕才华出众让春玉娘以为奇货可居,日后不好脱身,可怜她绞尽脑汁,才想出篇文才平平的无名氏的作品。
如今总算有了落脚之处,也算站稳了脚跟,倒剽窃起名家大作来,乔之仪若知道了,会不会悲痛欲绝地摇着自己的肩膀问上一句:“说好了不剽窃的,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窍,读书人的事儿,能算窃么?她只能这样为自己开脱。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春二娘重复了一遍,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沉吟不语。
“姊姊能有这般见识,我倒佩服得很。”见春二娘伤感,春四娘忙赞了一句。
“当日四娘一舞惊人,姊妹们都说,飞燕在世怕也不过如此。”春二娘抬起头来,“只不知这玉环又是谁?”
这玉环么,此刻应该养在深闺人未识。春四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觉得很有些不舒服,她皱眉道:“在我家乡的传说中,玉环是与飞燕齐名的女子,环肥燕瘦,二人都是极擅长舞蹈之人。”
“环肥,说的莫不是四娘?”春玉娘脱口道。
春四娘挑眉道:“怎会是我?我不过多长了几斤肉,些须会跳两段舞,这脸皮得有多厚,才敢与飞燕比肩?”
春天二娘怔怔地出了半日神,不觉敬佩道:“四娘果然见识广博。”
春四娘微笑不语。
春二娘皱眉又道:“可不是,闲愁最苦。飞燕贵为六宫之首,结局却如此凄苦。这玉环奴虽未曾听说,但能与飞燕齐名,想来也并非寻常人物。既与飞燕同有此感慨,想来结局想也比飞燕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二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