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副上好的紫貂围脖,被缝制在xiè_yī领口以为御寒之用,无论如何不似个下级军官用的起的。任臻眯起眼,语气瞬间冻成寒冰:“何处来的?说!”
那百夫长先已是镇定下来了,此刻被他的声色俱厉吓地又有些颤栗:“——数日前回新平禀事,小侯爷赏下来的——我也知道是僭越了,可小侯爷说这皮毛是残了的,故而留也无用不如赏了我。”任臻无声地盯着打量了许久,忽然松手,旋即似没事人一般转过身去,淡淡地吩咐道:“押下去眼见看管。”
诸将见现场已然清理干净又纷纷议论是攻佛寺还是先退兵,任臻此刻心中已有定论,绕回沙盘前,摊开双手撑住案边:“传令三军,准备攻打新平!”众人哗然,这么点人便妄想攻新平??“那苻坚不劫了?玉玺……也不要了?”
“都要!”任臻很干脆地一扬手:“所以……我们分兵!”
这下子,所有议事的将领全都无语地看着他——五千对三万,已是悬殊的很了,还要分兵?慕容冲自从打下长安后整个人都似换了一个,越来越不按照牌理出牌。
任臻却不理他们古怪的眼神,一指沙盘上距新平最近的一处据点:“在此处补给之后,杨定领三百骑疾往近郊佛寺,劫救苻坚。高盖领余下四千余骑跟着朕,同时攻打新平。”
话音未落,众将两眼一昏,死了的心都有——领着几千人就敢去踹人家老本营?围长安十万燕兵尚且用了整整一年!反正死路一条这还不如直接抹脖子干脆!
任臻在帐中帅椅上跷着二郎腿坐下,冷笑道:“正面主战场不过是佯攻。他们既有后着,不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就算五千人全到寺里抢人,也出不了他们的包围圈!故而杨定,佛寺沿路过去那把守的两千人马,给你一展盏茶的时间,可有冲入突出抢人而回的把握?”
在场诸人只怕只有杨定一人信慕容冲是在讲真的,他沉吟片刻,低声道:“用燕军中我亲自训练出的骑兵,不以杀伤姚军士兵为目的的话,可以。”
杨定之言从来无虚——做到便是做到,做不到亦从不夸口称勇,意气用事。任臻点点头,不再废话,合掌一拍,便有亲兵牵出赭白:“此次奇袭劫人,关键在快。你无好马,赭白神骏,可祝你一臂之力。”
杨定犹豫道:“可你就带四千多人去攻新平……?”
“都说了佯攻,打不过攻不下,跑还不会?”任臻不耐烦地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一推,搡他出帐,在二人交叠的瞬间低声道:“见势不妙,你和苻大头就骑赭白单骑突围,立即赶来先与我会和,以你之勇大抵没谁能困的了你,那三百精骑用以抵抗追兵,不用顾惜。”
杨定愣了一愣,忽然意识到任臻的“佯攻”只怕并非真是虚张声势,吃了一惊,却已被任臻彻底逐出。过了半晌,他才惊魂未定地跨上赭白,思前想后,到底放心不下,招手叫来一名亲兵吩咐道:“回报长安尚书令示下——皇上此次出师并非为苻坚而来,乃是要取后秦之都新平!请他即刻点兵出援以防不测!”
什翼珪原本一直缩在角落沉默不语,此刻见任臻三两下就打发走了杨定,怕自己就此在军中失了靠山再难出头,心中一急便忍不住出班跪道:“末将愿随杨将军征战!”
任臻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调兵遣将不提,待众人尽皆领命散去,什翼珪又等了须臾,见任臻还是一语不发,便意意思思地准备起身。
任臻将沙盘上的筹码尽皆拂乱,淡淡地道:“跪着。”
什翼珪立即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双膝及地。任臻顺手抽出一卷兵书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什翼珪只觉得双腿肿胀欲断,苦不堪言,但他自幼坚忍惯了的,任臻不发一言他便还是忍着一声不吭。任臻忽然将兵书啪地丢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吩咐:“看倦了,你念。”
什翼珪顺从地爬过去,开始朗朗诵读——他变声粗哑,但此刻为让人挺地顺耳,极力克制,不紧不慢地还有几分悦耳:“第二篇敌战计,共得六计,其一为暗度陈仓,乃西汉……”
任臻听他徐徐读毕一页,点点头:“好,连汉字也识得全。虽为亡国之奴充作仆役,可你身边的人从小就不忘好生教养你——怕也是想培育出一个慕容家族?”
天下谁人不知慕容氏是出了名隐忍狠绝,有仇报仇的复国狂。什翼珪吓地立即伏地求饶,任臻不耐地一挥手:“别装了!否则我真一刀结果了你。小狼崽子,杨定一路对你照顾有加,必是你暗中做了甚么手脚,否则那傻大个岂会对个孩子掏心掏肺?他是个实诚人,我怕你跟着他,见势不妙便在背后捅他一刀,再降一次姚秦,坏我大事,那岂不冤枉?”什翼珪这些日子里冷眼旁观,自以为慕容冲对杨定不假辞色,定是不喜亦不重他,谁知还是将一切看在眼里,顿时急地百口莫辩,忽然被任臻拎住衣襟提起,他陡然逼近了什翼珪,他躲避不及便只能硬生生地迎视而去。
慕容冲依旧笑模笑样地,但什翼珪却敏锐地感觉到这笑容与当日初见时的温暖有了些许不同,更冰冷更玩味亦更嗜血。“我实在爱你的才故而留你的命,你少打那些花花肠子,特别是杨定!——你想要立功扬名,跟在朕身边不是更好?朕要像苻坚一样建立自己的虎贲私卫,你便是领队。前提是——你得让朕看到你的价值。”
什翼珪微一眯眼,忍不住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