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消除,疼痛骤停,血腥味犹弥漫在唇间。有些模糊的视线里,突兀出现一道高大身影,静静而立。
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少年张著嘴,愣愣借著微弱的路灯光看著来者,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几乎要以为出现了幻觉。
身材修长挺拔,西装外套干净整洁,头发一丝不苟的向上梳起,露出光洁额头,还有著他这麽些年见过的,最好看最英俊的一张脸孔。
简直耀眼的……就像神一样。
尊贵无比,光芒万丈。
一切恢复平静,开始还嚣张至极的两个中年人这会儿跟哈巴狗似的趴在一脸得意的阿昊腿下哭爹喊娘,男人居高临下打量著少年,嗓音温润,却含著不容亲近的威严:“叫什麽?”
“谭……”少年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谭敬桐。”
“多大?”
“十五。”
男人眯起眼:“有这麽大了?”
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少年,灰头土脸,除了那双眼,如同从未沾染世俗的孩童一般,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澈。只是怎麽看,也不像有十五岁的样子。
“真的!”看到对方明显的怀疑,谭敬桐急了,撑著疼痛的身体爬起来为自己辩解:“过了今天我就十五了!”
“嗯。”旁边传来隐隐笑声,男人却只是平淡的应了一声,把外套脱下来,弯腰裹住他。
“不用……”谭敬桐看了眼对方笔挺整洁的大衣,又看了眼自己满身的污泥,对比下自卑感升起,不由瑟缩的往後退了一步,本能的拒绝:“脏……”
“自己都嫌自己脏,难怪别人嫌弃你。”男人淡淡的说著,手上的力度却显然容不得他反抗,向前一步强硬的把外套按在他身上。
“龙先生。”一直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的青年伸手指了指手表:“时间快到了。”
龙先生点点头,直起身示意:“阿昊,一泓,我们走。”
“等……等一下!”
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怎麽样也得尝试一次。
慌张的抓紧了尚有温度、质地良好的外套,谭敬桐忍著全身的痛跌跌撞撞追上去,胡乱的抹了把脏兮兮的脸,想著听人家说过的黑道上常见的称呼鼓起勇气喊:
“龙……龙哥!我想跟著你!”
“嘿!”叫阿昊的男人回头笑出声,不含恶意的轻轻踢了谭敬桐一脚:“这小孩还真不知死活。龙哥也是你叫的?”
道上都知道,龙翼会的二把手,龙翼会老大龙源的兄弟──
姓龙,单名一个哥字。
龙哥倒是未动怒,只是来回打量著满身污泥神色苍白的谭敬桐。
眼神锐利,直刺心底,看的谭敬桐心脏都跟著揪了起来,屏著呼吸望著龙哥期待答复。
虽然看上去是个不起眼的小子,可是清澈眼神里,有种绝不屈服的坚定和全盘信任。
心里某个地方被莫名的戳到,龙哥沈吟了下,轻描淡写的道:“那就跟著吧。”
看对方形状优美的嘴唇吐出收留的字眼,谭敬桐激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麽些年黑暗而看不到尽头的前路,好像第一次有了一线光芒。
无暇顾及旁边两人意味不明的古怪神色,他匆忙重重跪下恨不得磕头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谢……谢谢龙哥!”
“做什麽?起来。”
谭敬桐仰起头,愣愣看著男人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圆滑,一看就极为讲究。
谭敬桐迟疑著,把自己脏兮兮的手在外套上使劲擦了几下,才小心的欲握住男人的手,而後赫然想起身上的大衣也属於对面这个男人,顿时又不安起来:“我……”
“起来。”男人手没动,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谭敬桐这回吸了口气,抓紧了男人的手摇摇晃晃的起身。
很冰,很滑,掌心中传来的一丝微弱热度,让人很不舍得松开。
“男儿膝下有黄金。”龙哥抽回手,插进自己的衣袋:“记住了。”
後来的很多时候,谭敬桐都会回想起,那个幽深的冬夜。
嗜赌好打骂的酒鬼父亲,生了他就不知所踪的妓女母亲,还有不断找他讨要父亲债务的凶神恶煞。
他的前十五年,就一直这样度过。
他一直想的是,该怎麽填饱肚子,怎麽躲开债主,怎麽避免挨打,怎麽……活下去。
承蒙老天垂青。
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决心。
从此以後,他的未来,就是这个,收容了他的、优雅尊贵的男人。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虎穴龙谭2(微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