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瞬息间飞掠而过,又追溯到更遥远的过去:仿佛是民国时期,她一身碎花旗袍从照相馆出来,与另一位男子相携着走远。站在镁光灯后的照相师傅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独自一人身影寥落。
那人与帝君长相无二,想来是他下界时的扮相。
唐侨心中一沉,想起帝君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你我二人曾做过一世的夫妻”,那其他每一世呢?难不成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木鱼槌轻轻在她前额轻轻叩了一响,佛诵声不停,梵茗的声音却在唐侨识海深处响起:“静心!”
唐侨深吸口气,拉回了飘远的思绪。镜面铮一声轻响,仿佛平静的水面碎了开来,慢慢地她的身影虚化,如一阵轻烟般飘进了镜中。饕餮眼睛一亮,两只前爪死死抱着唐侨的小腿,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眼见她的身形快要消失不见了,梵茗诵经声微微一滞,忽然生出一种想把她从镜中扯回来的冲动。指尖方轻轻一动,墙上挂了多年的“佛”字却忽然金光大作,金影飘至他身前阻了一阻。
梵茗敛目静默须臾,到底是忍住了动作。他抬手摸了摸脑袋,原本的光头之上竟生出一层短短的发茬来。
*
距离上回离开不过两月,记忆中的仙界都有些生疏了。路上碰到的金翅大雕还跟她唠了两句,唐侨无暇多说,直奔东北方向的竹林而去。
还没等她走近,一眼望去便见竹林外围了无数人。唐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小仙女,各个姹紫嫣红花枝招展,带着仙果或是琼浆玉液守在竹林外,却都被挡在了竹林外面。
帝君成仙已有一千多年,可他生性孤冷,没几个知交好友。偶尔会有几个小仙子来这边晃悠,可从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唐侨忙问:“这是怎么了?”
被她扯住的姑娘把唐侨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心头升起了两分危机感,有点不想跟她说话,她旁边圆圆脸的姑娘倒是和善,笑眯眯插|进话来:“你不知道?文昌帝君受伤了,他这仙居只有几个老仆,连个能伺候的婢子都没有。这受了伤不光是养养就能好的,心里也需要慰藉,当然得有个可心人在身边陪着!”
剩下的话不用说,仙界如今能自由恋爱了,谁不想得文昌帝君青眼?哪怕与他说上几句话也总是好的。
这仙子给她解释本是好心,原想着能听见一句道谢,道谢没等到,反倒被唐侨瞪了一眼。未等她变脸,唐侨便从众人中挤了进去,直直奔向了竹林深处。
身后的姑娘都瞪大眼睛望着她跑远的身影,叽叽喳喳扯着旁人问:“凭什么她能进去?”“怎么就她一人能进?结界怎么不管用了?”“这是哪家的姑娘,连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懂!”……
身后的喧嚣唐侨无暇顾及,只觉得整颗心都紧紧揪着,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竟连整个仙界都知道了?
越往竹林深处走,她的心揪得越紧:原先四季都该郁郁青青的竹林竟全部成了枯黄色,像枯死多年的干枝,竹叶斑驳脱落,整片林子都瞧不出半点生机。
一时间所有不好的猜测都沉甸甸地压上了心头,唐侨深深吸口气,远远望见树下有两个人倚着竹枝席地而坐,面朝着她的那人唐侨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孔雀仙人雀荏。
对面坐着的那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唐侨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脚步,没走到跟前忽然顿住了脚步,怔在原地。
席地坐在雀荏对面的人如往常般一身素净白袍,可唐侨都没敢认。只因为这人背对着她,记忆里的满头青丝都成了白发。
他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微微仰着头望着树上的鸟窝,仿佛化成了一座望妻石。她住了三月的鸟窝还在那棵树上,插在侧边的桃花枝沾着露,像今晨刚刚摘下的。
唐侨慢慢停下了脚步,一瞬间就湿了眼睛,竟不敢走上前去。
“你家鸟儿回来了。”雀荏眼中闪过揶揄之色,拍拍帝君的肩膀,在看到帝君明明笑得嘴角都翘得老高却仍绷着没有回头时,雀荏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就装高冷吧你!
他识趣地准备离开,起身路过唐侨的时候看见对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雀荏眉头微锁,摇了摇头声音沉痛:“伤势颇重。”
唐侨哭着跑上前去,临到跟前被石子路绊了个趔趄,下一秒却摔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被他满身竹香笼了满怀。唐侨抹干眼睛仔仔细细看他,帝君并不如她方才所想的那般满脸皱纹,照旧是美颜盛世的仙人,反倒因这满头白发更添了几分仙气。
唐侨抖着手抓起他一簇白发,只觉喉咙生疼:“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你不是说在仙界等我吗?”
帝君抱着她往竹屋里走,眼角眉梢里都是暖意,低头在她眼边轻轻落了个吻,声音里也染着笑意:“我这不是在等你?”
唐侨哽得说不出话,只听他解释说:“饿鬼道位面坍塌,说到底有我的一部分罪过。若不是那阵吸了我的仙力,十年之内也未必能成阵。”
“此般罪过本该剥去仙骨,或是贬为半仙之体。为将功折罪,我只好去帮饿鬼道重建秩序,耗尽了仙力。”察觉怀里的人被他三言两语吓得直哆嗦,帝君忙说:“不必担忧,养上三月便可。”
说到此处,帝君垂着眼睑看着她:“只不过这白发,怕是变不回去了。”
他的声音发紧,似有些不安:“我听小凤凰说,你们凡间之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