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一句救命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医院副使就整个人惊恐地口吐鲜血倒下,宁王身姿未动,只是皱眉看着那人的血迹沾染在了他白色的鞋面上。
文以宁没说话,跪着的群臣也没有说话,谁动手杀人灭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皇帝不明不白地死了,太医院副使偌大一个活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杀了。
有些人的狼子野心,只怕是不惜造就一场血腥政变的。
文以宁偏着头,挑起了眉眼看着左手边的宁王。
灯火掩映下,宁王的脸一半在阴影里面,看不真切表情,可是剩下一半在灯火之中的,却带着文以宁读得出来的威胁和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在等自己做决定,他在等自己破这个死局——
外面都是听命于宁王的禁军,而且他宁王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杀了一个人,更和皇帝的暴毙有解释不清的关系。
所有种种都已经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宁王要这个皇位、要这个天下,不惜流血,不惜弑亲。
可是宁王在等,在等着文以宁、这个文景朝的男后,看他能如何解救这个朝廷,解救明光殿之中早已是瓮中鳖的文武大臣。
“韩太医,”文以宁思索片刻便开了口,对脚边死了的人看都不看一眼,“那么陛下的死因,诚如宁王所言,是心悸而死吗?”
韩太医看了一眼旁边的宁王,再看了看榻上的皇帝,“是,也不是。”
“喔?怎么说?”
“陛下身中慢毒,又正和美人行房,体内气血躁动起来,致使毒发,继而引发了心悸,这才致死。”
韩太医回答得不紧不慢,文以宁听了这话点点头,同样是看了宁王一眼,“既然如此,王爷,陛下的死因颇有蹊跷,且下毒之人尚未查出,下葬、殉葬,以及继位一事,还望暂缓。”
“主子、你——唔……”如意忍不下去了,明明白白就是宁王谋朝篡位,为何主子还想着要殉葬,就应该让外面的禁卫将宁王抓起来下狱!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平安捂住了嘴。
文以宁看了如意一眼,警告如意不要说话,只是回头面色平静地看着宁王。
宁王这一夜一直似笑非笑的脸,在听完了这句话之后,忽然有了笑容,看着文以宁点点头:“好啊,一切如皇嫂所言。”
见宁王应允,文以宁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有等他放松下来,宁王却又起了话头。
“可是皇嫂,现在天儿热,停灵的时间不能太久,这个‘暂缓’须得多久?”
“七日,停灵七日。这七日之内,陛下的死因秘而不宣,派人彻查下毒的凶手,宁王暂为摄政王,与大皇子、三权共同统领朝务,太医院副使失职,由韩太医顶替。今日太医院当值人数不足,太医院众人罚俸一个月,太医院正使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文以宁迅速回答,不卑不亢地看着宁王。这个王爷既然有心要邀他入局,他又何妨一试?
宁王听了这话,也不答,只低头沉默地看着自己脚边的尸体,血水流出来慢慢地渗进了地面的石砖缝中,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停了,天边露出了一星半点的光明来,压抑在明光殿之中的恐惧、惊慌和猜测却越来越重。
终于,宁王忽然抬头冲着文以宁一笑:“好啊!皇嫂的办法甚好!你们累了一夜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众位卿家今日也不必来上早朝了。”
待大臣们行了礼、退出了明光殿外,宫人进来将副使的尸体带走,殿外的禁军也在宁王的授命之下离开,明光殿之中只剩下了文以宁和宁王,还有躺着的、永远不会再动了的文景朝皇帝。
“皇嫂,”宁王欺身过来,凑近了文以宁的耳边,呵着热气说了一句,“臣弟可盼着您早日找出凶手,还我皇兄一个公道呢!”
“这个自然,王爷不必担心。”
“呵呵,”宁王笑了,竟然伸出手替文以宁挽过了耳边的乱发,面上依旧温柔,“只是皇嫂,若是七天之后您还找不出凶手来,臣弟也就只能再次送您这鸩酒,邀请您去黄泉路上给我可怜的皇兄作伴了。”
文以宁抿着嘴,没有回答。
外面日头渐渐高起,宁王似乎心情很好地退开一步,整了整衣衫,长舒一口气看着日出,也不行礼,兀自就这么离去,只是到了明光殿的门口,才回身来看着站在殿内的文以宁:
“以宁,十年前若是换了本王,定然不会叫你受这十年的折磨。”
言毕,也不等文以宁的话,宁王潇洒地从明光殿走了出去,披着一身的朝霞,看在文以宁眼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凌与权和当今圣上,这两兄弟……谁和谁,又有什么区别?
在朝堂和帝王之家,人心里涌动的只有权力、*和阴谋算计,文以宁最想要的东西,他从来都得不到,也已经不再奢望。
眼下,最重要的,却还是在七日内找出证据来指正宁王与皇帝的死有关,否则,这个天下就要生乱了。
“好了,”文以宁打起精神来,拍了拍缩在平安怀里的如意的脑袋,“明光殿的总管太监何在?”
“奴才在、在……方才小的听了宁王的命杖毙了李、李美人,回来就、就一直候在殿外……”
明光殿的首领太监算是宫殿监督领侍十四人中的一个,在太监之中是官阶最高的,这些人也算作是宫廷的亲信。只是瞧他吓破了胆的样子,文以宁便只能和颜悦色地问:
“今夜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