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没理他,只给他留下一个矮墩墩的小背影。等刘妈妈的伤好了,他一定要去跟贾赦好好谈一谈,探讨一下他应该怎么做个疼爱儿子的好爹。如敢不从,哼哼!
整个荣庆堂因这个变故静得死寂,所有人都跟被点了穴似的,从主子到下人都大气不敢出,就连身上被穿了血洞的四个婆子都没敢叫出声。好半晌,才有人惊叫出声,整个上房才又动了起来。
上房里的主子们脸色都很难看,一个个面面相觑的,说不出话来。贾琮在他们的印象里,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四岁小娃娃,不得宠的大房的不得宠的庶子,别说他们这些做主子的了,就连主子身边得脸的奴才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更何况,这回他惹到了宝玉,触怒了老太太,下场会多惨都可以预期。果然,方才大老爷要动家法,老太太根本就没拦一拦的意思。若是一顿板子打下来,呵呵……
他一个体弱的小孩儿,就算不当场丧命,也得伤到筋骨;若是挨了打之后再不好好医治,一命呜呼了也是正常。没办法,这老太太的心就是这么狠,只要是触犯了她的,她才不管是不是亲孙子呢,只管往死里整。
可方才他们看见了什么?!
本来手拿把攥的贾琮,忽然就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不说别的,就光那挥挥手就戳人血洞的本事,就那随手就拍断柱子的本事,他们真是担心会被用在自己身上。于是,所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贾母,习惯性地请她来解决。
贾母这会儿的心情还没能平复下来,她捂着砰砰跳的心口,脸色受到惊吓后的青白。她也没想到贾琮小小年纪就这样厉害,如今想起来就觉得后怕。万一那小兔崽子心黑手狠的,把这手用在自己身上,这可就……还好,这次她是撺掇着老大去抛头露面的。
这事儿啊,还是得让老大出头才行。贾母定了定心神,将怀里的宝玉搂得更紧了些,让他整个挡在自己前面。她略一沉吟,沉声道:“老大,他今日在我这里闹这一场,可见是不把我当长辈看了。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这事,你得有个章程才行。”
大老爷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根本就没听见贾母说什么。贾母见他不说话,心中不由暗恼,这就是个没眼色的,竟然都不知道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贾琮这个孙子,我是不敢再认的了。日后这府上也没有什么琮三爷,你是要把他就这样撵出去,还是要送到庄子上、庙里我都不管。只一样,我再不想看见那畜生,你能不能做到,老大?”贾母心里发狠,不就是有点子武力么,还真当整治不了你了?!
“老二家的,琏儿媳妇,你们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把那畜生的一应份例都停了,什么都不许给他。还有那个刘妈妈,把她的身契找出来,命人牙子领了去,给我拣那最差地方卖。身为奴才却让主子恫吓长辈,这样的奴才咱家也不敢用。”
王夫人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了,重又端起那张木然的菩萨脸,讷讷地答应着。贾琮是什么结局她根本不关心,反正都是老太太跟大房的事,她只琢磨着等会儿回去了,定要好好叮嘱宝玉一番,可得离着贾琮远一些。万一宝玉被他戳一下拍一下什么的,她可上哪儿哭去啊。
“老太太,我瞧着这事有点蹊跷啊。”王熙凤三两步来到贾母身边,脸上仍是惊魂未卜的神情,道:“琮哥儿才有多大,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本事?况且他前阵子病了一场,差点都救不回来了,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撞了邪?”
最后的话,她说的声音很小,但贾母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自点头。她早已有所怀疑,只是这种神鬼之事不好说,她不愿意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正好有这个凤丫头,果然是深得她心的。
“神鬼之事,不可胡说。”贾母轻斥了一声,又道:“不过,今日这事确实是有些古怪,你说的也不得不防。这样吧,琏儿,你赶紧到报国寺去,请大师们来做法事;还有,也到玉虚观去一趟,找那法力高深的请;对了,还有宝玉那个寄名的干娘,说是也有些门道,把她也请来。”
贾琏赶忙躬身应是,见贾母催得急,便急急忙忙地办事去了。他头上虽有个同知的官位,可未能补了实缺,一直在这府上充当着外管家的角色。一个大男人整日里纠缠于些家务琐事之中,有时候还得做些跑腿儿的活儿,他自己其实也心有不甘,可奈何形势比人强,只能徒自叹息。
今儿贾琮这一闹,还真把他也吓得不轻。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庶弟,贾琏没什么深刻印象,连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两人嫡庶有别,年纪又差得太多,他并不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
可谁承想,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庶子,竟然有如此本事,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事实上,此时的贾琏心中是有些澎湃的。他被老太太,被二房,被宝玉,被王熙凤压制得太久了,太郁闷了,如今见他们吃瘪受惊,憋不住地就想要心花怒放。
本来是兴师动众地要三堂会审,给胆敢痴心妄想、忤逆长辈的孽障一个教训的,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尴尬的收场。贾母的面子十分下不来,安排了后续之后,便恹恹地将人都打发了,只留下贾宝玉在身边逗乐。
哼!除了她的宝玉,这些个也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方才的是呢。在自己家里,丢了这么大的人,贾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