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眼睛看到的范围大了许多，而且高度什么的也和以往不同。眼前不再是荡悠悠的水波，而是真实的，清晰的环境。

更重要的是，身体下面忽然有了些凉意，这是变成鱼之后不再能感觉到的。而且，按着地板的那只的感觉也不再是柔柔的鱼鳍……

眨巴眨巴眼睛，景鱼忽然不敢低头看了。他怕这只是他的幻觉，他怕这只是他自己做的一场梦。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缓缓的低下头，然后，他就愣住了。

坐在地上的，放在地上的，是他熟悉而陌生的人类躯体。不是柔软的鱼身，不是漂亮却缥缈的鱼鳍。

而是真实的，能够感觉到能够接触到的身体。

景鱼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他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不敢相信的又去拧了一把大腿——疼痛从他的大腿直传到他的脑袋中，告诉他，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景鱼？！”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着地板上忽然出现的光|裸的人，邵程兮忍不住惊讶的喊道。

更让他错愕的是，当他转头去看病床时，发现病床上依旧躺着一动不动的景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两个景鱼？！

“邵……邵程兮……”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人，景鱼站起身扑上去抱住了他，忍不住喜极而泣。

时隔将近一个月，他终于可以像以往那样看他，可以拥抱他，可以触碰他。

而不是两人相对着，他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景鱼？”下意识的搂住这个人，邵程兮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意和这个人不断抽动的肩头，原本惊异的目光散开，眼底泛上柔情:“好了，别哭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因为那天车祸……”由着邵程兮把自己抱起来放到大床上，再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景鱼只拽着他的衣角，抽抽搭搭的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就，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想，为什么会……”等说完，景鱼也抽噎的话不成句了。

把人搂在自己怀里的邵程兮轻轻拍拍他的背，把手里端着的温水给他喝，温柔道:“别哭了。现在我知道了，对不起，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

摇摇头，景鱼抬起头看着他刚毅利落的下巴线条:“不，不怪你……”

“小鱼最好了。”低下头蹭蹭他的额头，邵程兮感觉着手下还在微微起伏的肩头，只觉得心底既疼痛又心疼:“乖，别哭了。你回来了，这不是该高兴吗？”

“嗯，我，我很高兴。”景鱼点点头，抹去脸上的泪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他的性格很坚强，即使当年父母离世，他也能很快振作起来打理他们的后事。

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却哭了个没完没了，怎么也停不下来。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有这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听着胸腔里心脏强劲有力的声音，景鱼抓紧他的衣角，惊慌的心终于慢慢安定下来。

有他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第十九章

把景鱼安抚下来，看着他逐渐停止抽泣，邵程兮松了口气，爱怜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柔声问。

景鱼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小鱼。”看着被子下景鱼略显透明的身体，邵程兮眼里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吗？”

他有些害怕了。他不想让好不容易出现的爱人再度消失。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他。

“没事……吧。”景鱼也有些不太确定，他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奇幻的事情，心里的不安不会比邵程兮少。

“别怕。”搂紧景鱼，邵程兮拍拍他的背:“我会陪着你的。”

“唔……”抿抿唇，景鱼笑着点点头，黑色的大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邵程兮把他抱在自己怀里，低语着轻晃着他:“我喜欢你……”

“我也是，很喜欢很喜欢。”景鱼搂紧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哽咽着低声说。

月光下，紧抱着的两人就像是一副唯美的油画。

好像将要永远定格。

……

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当夏天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景鱼的身体在邵程兮怀里逐渐透明，然后消失不见。

同时，趴在玻璃缸里一夜动也没动的小鱼摆摆尾鳍游了上来。

搂紧怀里空荡荡的，好像还残存着景鱼体温的被子，邵程兮咽下喉间的酸涩，站起身走到玻璃缸前。

那个孩子贴着玻璃缸瞪着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吐着透明泡泡的模样好像在安慰他别伤心。

低头隔着玻璃缸轻轻亲吻他的身体，邵程兮低声说:“不伤心，今晚还是可以再见的，对吧？”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