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之物一旦入口,热气就直冲心脾二经,困意顿消,嚼到后来,连额角都能辣出一层汗来。纵使辛辣,却十分管用。
不像有些事,非但饱蘸辛酸苦辣,还叫人束手无策,全无办法。
赵王爷看他嘴唇都辣得发红,忍不住靠近几分,慌张劝道:“你这样下去,要是生了病,得了风寒,岂非得不偿失?”
许青涵连灌了几口清水,低着头,掉转水囊,把手上敷的旧药用凉水冲净,人仿佛无知无觉一般,拿布擦干双手,敷上新药,随口道:“我没有生过病。”
他说到此处,也不顾赵杀是何反应,径自续了下去:“既然不会生病,多吃些苦,多赶点路,也是无妨,就不劳小兄弟挂心了。”
赵杀听了这话,鼻翼发酸,半天才道:“你、你不生病,是因为你做了许多好事,福泽连绵,注定无灾无病……并不是,为了多吃苦的。青涵,我很是心疼你。”
许青涵原本还对他态度可亲,这些日子屡屡听他说逾越之话,行轻薄之举,心中早已有了防备,当即坐远了一些,低声道:“请自重。”
赵杀拿他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口气,从车厢中取出一件雪色披风,走到他身边,想披在许青涵肩上。
许大夫眉头紧锁,拿手挡了档,低声道:“不必了,许某已有家室,瞧你身形俊伟,气度不凡,何愁没有良配呢?”
赵杀难得听见许青涵夸他,耳中一时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想了半天,人又凑上去半步,蹲到许大夫面前,把蒙面的面巾慢慢扯了下来,替他把披风系上,左右拢紧了,小声道:“我就是你的家室。”
许青涵被他吓得不轻,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赵王爷堂堂伟男子,坦言相告的时候,心中就暗暗打定了主意,许大夫要是当真生气了,要杀要剐,他都不打算躲。
然而他想虽然是这般想的,人终究忐忑难安,只好拽着许青涵披风系绳,偷偷绑了一个同心结。
许青涵依旧僵着一张脸,呆了半天,做的头一桩事,却是捂着自己掌心,试探道:“我、我手上,其实疼得厉害……”
赵杀对此心疼已久,沉声道:“我知道。”
许青涵脑袋里还是一团散沙,又顿了顿,好不容易抓住第二桩要事,慌道:“王爷,我出生时尚不足月,体弱得很,风吹便倒……什么能吃苦、不生病,当真荒诞,许某从未听说。”
赵王爷长叹一声,把人拥进自己怀中,右手不住轻抚许青涵脑勺,仍道:“我知道。”
然而许大夫乱了半天,一张脸由白到青,目光从愁至怒,终究有把事情逐一理顺的时候。
赵王爷下意识地猜到不妙,却依旧哆哆嗦嗦地搂紧了人。
许青涵气得锤了他两下,赵王爷痛得脸色骤变,咬牙强忍着,好在片刻之后,许大夫便将额头抵在赵杀肩头,惨笑道:“也是,王爷如今都知道了。”
自己这十来天,行无顾忌,想来已经被这人看得清清楚楚。早知当初,自己就不啃鸡骨头、不酗酒、不在出小恭的时候吹口哨了。
赵杀不敢随意接话,但美人在怀,脸上难免有些发烫。
许大夫还没发现被人占了不少便宜,黯然自嘲道:“我居然真以为王爷会听我的劝,没想到还是放心不下静公子。”
赵杀小声申辩了一句:“我也放心不下你。”
许青涵脸色一沉,又在他背上半嗔半怨地轻锤了一下。赵王爷倒吸了一口凉气,满头凉汗,堪堪忍住痛呼。
许大夫气过之后,无穷无尽的哀怨再度涌上心头,凄声问道:“那如今呢?许某这些日子自诩尽心尽力,王爷还放心不下?”
赵王爷面露迟疑之色,犹豫半天,才硬着头皮回了一句:“还、还是放心不下,阿青什么都好,就是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一路上劝过你许多回了。”
他这般坦诚相告,许青涵倒是愣住了,细细咀嚼了一番,脸上总算慢慢泛起薄红,原本只以为此番心意已是落花逐流水,明月照沟渠。那时还不知道,世间竟有这样的情话。
赵王爷说罢,自己尚不知凶吉,小声问:“你生气了?”
许青涵确实还未消气,人攥着赵杀的襟口,迟迟不肯抬头,心底却偷偷开了一道小门,把满腔苦水,都颤声说与这人听:“你如果真顾念我,为何要惹我动气呢?”
赵杀愣了一愣,正不知此话从何而来,就听许青涵道:“淋雨之事纵使荒唐,但许某情之所至,无可奈何。你撞见过几回,可曾稍有检点,权当顾念我?”
“明知许某毫无容人之量,王爷还处处以旁人为先,用得着我的时候,才回过头来哄上一哄。王爷却说,顾念过我?”
“那夜王爷叫我在房中小候,我一直听你的话,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四下去寻……发现你头破血流,横躺在地。”
赵王爷被他连番抢白,慌得变了脸色,直道:“青涵!此事、此事……”
许青涵自己也觉得荒谬,摇了摇头,才道:“王爷会顾念我,会想一想我心中作何想法?要是听了你的话,一直等下去,王爷不就当真死了,你若是心疼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赵杀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但羞惭之外,人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步步辞别孽镜台,来到这十丈软红之中,风月云雨因缘,功名富贵荣华,那么多乱花迷眼,他都不曾忘了还债,兢兢业业,怎么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