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杀被他一说,这才发现于礼不合,顿时慌了手脚,连说:“本王不过随便翻翻。”
司徒靖明并不戳破,等两人走到校场旁站定了,才忽然提了一句:“王爷最爱看的是哪一回?”
赵杀一时未察,兴冲冲道:“自是将军平定海寇,大刀起兮砍他娘,杀得海水变色那一回!”
司徒靖明默默看了他一阵,把赵判官一张威严俊脸看得通红,当真从兵器架上挑了把铜柄大砍刀,拎在手上掂了掂分量。
赵杀恨不得把说出的话重新吞回去,一道道冷汗滑落,抖索着手去挑拣兵器,唯一比划得动的只有两把二尺来长的判官笔,握在手里,正应了螳臂当车四个字。
这般萧瑟光景,直叫热血男儿潸然泪下,唯独司徒将军还是一副铁石心肠,轻声劝道:“末将刀法尚可,更擅长的却是马上功夫。一旁就是马厩,不如赵王爷也去挑匹良驹,坐在马背上刀来剑往,风驰电掣,岂不快哉?”
赵杀听得面无血色,若非心心念念想见许青涵,早就拂袖而去,偏偏司徒将军还极爱火上浇油。
他挑了判官笔,司徒靖明喝一通倒彩:“好气魄。一寸短,一寸险,寻常人可施展不来。”
他活动拳脚,摆出几个花架子,司徒靖明也要评头论足:“末将眼拙,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功夫,赵王爷真是深藏不露。”
即便是去马厩的这几步路,那司徒靖明也要跟上来奚落:“府里尽是些烈马,刚好显出王爷的本事。”
赵判官在地府四体不勤,连胯下坐骑都是由牛头马面变化而成,稳稳当当骑了数十年,从未摸过烈马。被司徒靖明一通好吓,手足无措之际,便想胡乱挑选一匹,为红颜一战,拼个生死勿论。
可没等他真正下手,手腕就被人握住了。在赵杀面前的,恰是一匹高头大马,浑身鬃毛赤红,一看便性烈如火。赵杀愣了愣,才去看攥住自己手腕的司徒靖明,司徒将军这会儿倒是一言不发,去角落挑了匹矮脚马,一路牵过来,上好了鞍具,把缰绳塞在赵杀手里,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等回到校场,司徒靖明一跃上了马背,赵判官也拎着判官笔颤颤巍巍地跨上矮马。
司徒靖明勒马而行,一招一式慢得不像是临敌,而像是给人喂招。饶是如此,赵杀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接下几招。
不过三五回合,赵杀就累得两手发抖,拼命调转马头,想赶在落败前抢攻一记,谁知胯下不稳,一下子跌落马背。
赵杀脑袋里空白一片,人已经在暗自盘算魂归地府后,要如何劝鬼向善,万万不能学他持械斗殴。
就在此时,赵判官耳边风声骤起,有人揽着他的腰翻了个身,等他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趴着,司徒将军被他压在身下,连一向不离身的青铜面甲也掉落一旁,想来是千钧一发之际飞身来救,才堪堪把他护得周全。
赵杀惊魂甫定,正要称谢,却发现司徒靖明那张脸离他不过咫尺。
那容貌何止是面如桃花,更像是尚方宝剑光明正大地从鞘中出来,照得满室清清泠泠,明艳得举世无双,锋利得难以逼视。
然而在赵杀眼里,这张脸不知为何格外眼熟。仿佛是他命中注定,是血脉里的因缘。
司徒靖明看赵杀盯着他不放,脸色愈发难看,费力地伸长了手,一点点够到面具,重新盖住半张脸,过了许久,又在怀里摸索一阵,找出个碎了的白瓷药瓶,药丸都被压成了药泥,唯有瓶身上依稀能看见“金屋”两个字。
旁边有下人眼尖,惊呼起来:“将军,这是许公子刚做好的药!足足一个月份的!”
司徒靖明恍若未闻,冷着脸说:“赵王爷不要性命,我却惜命得很。”
赵杀依旧木愣愣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司徒将军被赵杀看得恼火,背过身去,怒道:“王爷要见谁,再不动身,当心末将反悔!”
他连说了两遍,赵判官总算明白过来。想到许青涵还在用金屋医馆的药瓶盛药,眸光一亮,再三拜谢才去了。
第十五章
赵杀这半日心力交瘁,好不容易远远见到了许青涵。
许大夫背靠将军府宝地,在街角摆了个诊摊,正给城中人义诊。林荫下一眼望去尽是短褐穿结的百姓,摩肩接踵地排起长龙。
赵判官望着这铁桶人墙,本想凑上前去,说几句话,也请大夫治一治自己的相思,尾随的精兵却上来阻拦:“赵王爷,已经见过一面了,请不要叫小的难做。”
赵杀这才知道,司徒将军令行禁止,说了一面,就当真只是一面。
好在青涵行医施药时,眉目清扬,嘴角带笑,比在他身边快活得多。
比听他喋喋不休快活得多了。
这也极好。
赵判官领着自己那一队老弱残兵回到府里,洗去一身尘土,安抚着赵静睡了,再摸黑批改好阮情的功课,折腾到半夜,刚想小憩片刻,突然听见窗外轰隆一声巨响,地龙翻身一般腾起无数泥灰。
等赵杀一路小跑着出去查探,周围又静得落针可闻。
赵判官惊得睡意全无,提上灯笼一步步照了一圈,这才发现王府院墙塌了偌大一块,足足可供一人进出,角落里站着一个黑影,长身玉立,腰身一握。
赵杀瞪大眼睛,把灯笼拎高了两分,跳动的烛火下,美人凤目微垂,眼睫纤长,一张脸无遮无掩地露在外面。
赵杀手一抖,灯笼差点握不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