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

两人坐上了小舟，没有船夫，没有竹篙，就这么随水飘荡。叶凡站在船头，叶凝云坐在船舱里看着他，沉默一会儿后，开口：“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叶凡听闻回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叶凝云低头不语，但他听见叶凡说了下去：

“世间之事假假真真，正邪难辨，看清是何等的困难。人事复杂，人心善变，你永远也不知看到的东西是第几层。就如祁进，就如……唔，这种事该问李复，他们这些搞阴谋的最擅长这个。”

人家那叫谋略啊。叶凝云默默囧了一下。

“但是，为何一定要看清？”

叶凝云猛然抬头，目光惊疑不定。

叶凡笑了一下：“人生如梦，你怎知我是梦中还是梦外？”

“叶凝云，你可听过一句话。”叶凡眼中光芒闪动，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吾心归处，即是吾乡。”

叶凝云敛眉，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久久不语。

吾心归处，即是吾乡？吾心归处……

这个藏剑，这个虚幻的藏剑，真的是吾心所归吗？

心底有什么忽的明晰起来，真实虚幻，便如镜中镜外，我心之所向，即为我之真实。

我不属于这里。

水面上再度弥漫起浓重的雾气，叶凝云抬头：“谢谢，少庄主。”

谢谢你在我动摇的时候给我指引，也谢谢你，让我来到这个时空。

叶凡脸上闪过一抹讶色。

叶凝云笑笑：“按师父的性格，绝对说不出这样一番话。而且你们的气质也有不同。”

“卖了这么多破绽给我，我要是再认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了少庄主的期待？”

“呵。”一声轻笑，叶凡的脸已被白雾遮盖，只留额前红莲依旧耀眼：“那么，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亭子里的时候，对吧。”看着眼前素白的世界，叶凝云轻声说。

除了第一次在亭子里的时候，此后，他再也没叫过这个“叶凡”师父。

所以，他才会问这个“叶凡”，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因为他能够回答。

话落，白雾散去，叶凝云眨了眨眼，面前是一片坦途。

藏剑山庄，夜。

一片黑暗中，漆黑的眸子张开，隐隐有金色流光划过眼底。叶无痕勾起嘴角，良久，发出一声轻叹。

“小鸡仔长大了啊。”

亏他感觉到那边转世次数略多，还真是不用担心呢。

此时他旁边的黑影动了动，一条健壮的胳膊就揽了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阿痕还不睡吗？”

“睡睡睡，你怎么还不睡！“叶无痕瞄了一眼旁边的狼崽子，叹口气，忽然神色一变：“叽了个啾的姓李的！你爪子安分点！”

李长鸿狼一样的眼睛眯了起来：“唔，阿痕，我想……”

“不准！”

“阿痕……”

叶无痕脑门青筋直冒，伸手去抓床边重剑：“云飞……”

“唔，好好，睡！阿痕冷静！”李长鸿慌忙抱住自家情缘，现在是午夜啊，被扇到外面冷冰冰的湖水里还要在外面冻一夜，哪有爱人在怀来的舒服？就算是纯睡觉也……嗷呜还是好惨qaq！

还不知道藏剑上空险些又见红色流星，叶凝云迈步而出，一眼就看见一群校服党在外面等候。

清一色的蓝白，真是进了蠢羊窝了，好想砸一个鹤归进去。

已经有几个同行的人站在了外面，神色或多或少都不太正常，有满脸泪痕的，有龇牙咧嘴的，自己看起来倒是最淡定的一个。

算了，他们关我何事。

扫视一圈，叶凝云很轻易的发现了站在一边的上清，同时注意到了他身边那个温文尔雅的弟子。

此人黑发披肩，眸色漆黑如墨恍若星子，正笑着看向他。

那就是通天口中自己的“师兄”？叶凝云挑挑眉，好熟悉的感觉……难道？！

两道目光相会，长琴看着自己寻找多年的人，眼角弯弯。

只有经历过那些绝望和背叛，才能理解这份感情的珍贵，以致于越来越难以放手。

如果这是喜欢，云，我是不是可以回应你了？

拢在袖袍中的手握紧，上次自己太过弱小拉不住他，这次，还有什么能将他从自己身边带走？

不记得也没关系，区区十八年，对于修仙者来说不过弹指一瞬。

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