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岩撒赖而笑,“酒呢,是个好东西,但确实不可多饮。我志不能展,借其胡闹,确实不该。正如你三叔,其实也因和你祖父家训相悖,才郁郁不得志,厮混酒市。”
“我三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晏子鱼不禁好奇,依她在家中所见,三叔的确惫懒而没个行矩。
“风原之士,三教九流,各有所长,一言一行,具有百家之争,这一点,于当时的夏朝老臣来讲,是不被认可的。门阀之族,乃王侯远亲,朝中限制诸多,一是出于自立,二是门阀之间,常有比较,如得奇人异士,无不礼敬三分,与私会之处,常以辩道胜之为荣。”
柳承岩侧首,眸底欣然,“风原之会,因此而来。”
“你三叔脾性骄横,是家中娇养之故,正因此,他心中所思所想,才敢放声而道,及至风原厮混几年,见人见识,有所收敛,学识思辨,已有小成。”
柳承岩忽地一沉吟,似是想起什么而有感,摇头叹道,“他觉自己足以为父亲认可,便归家中,大肆放言,结果你祖父一顿将他臭骂,说他不尊礼制,丧门辱风,打得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方可下地。当时举荐之位犹在,他本该上任,经此一事,才让你父亲上任。而你父亲,本不及你三叔得你祖父宠爱,难得此机,更加尊训你祖父教诲,刻板而庸,再无所施,当我听他自尽,心中除却可怜,更是可悲。”
“父亲确实如此。”晏子鱼轻声,心下难过更甚,“祖父说父亲最得他心,原来,竟是因此缘故。”
“流放之初,我去送行,你三叔没什么话留下,只告诉我晏家他还埋了一坛酒。”柳承岩顿足,微微仰颈,“我与他相识风原,一同北上,交情全由酒来,得他此言,心中难过,却无计可施。”
晏子鱼见柳承岩背影萧索,肩头因喉结滚动而颤,知他情动难抑,仰头之举,只怕是要落了泪,故才勉力抑制,一时,并不接话。
良久,柳承岩才缓缓放下,平时眼前一片热闹之景,嘶哑轻道,“越南之地,多为蛮化,僚子郡久为流放之人所居,渐有中原之象,然而我却低估了蛮人之能,权以为他能安然,却不料他们半路就为蛮人虐杀,此生,再不复得见。”
“我心之志,原在良田良政之举,经此一变,再不复昨日。”柳承岩转身,平眉冷清,“我,只想将他遗骨带回风原。”
☆、市井(二)
长街而立,晏子鱼微临逆风,柳承岩的轮廓一阵清晰,一阵模糊。清晰的是他独持一心的萧索疏离,而模糊的人声鼎沸中,他与旁人,原来并无异处。
“家叔出事时,传闻蛮人食人,先生欲拾遗骨,岂非太难?”
晏子鱼根基不稳,柳承岩一上来求的就是南越流放之地的事,京师之地,她尚且吃力,何况此地遥远,即便要做,也必须得上面的权层开口才行。
然蛮化之地,于中原并无益处,朝中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