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卢没有问这个,他只是平缓而且丝毫没有责备地问道:“你有想过这样的结局吗?”
“想过。”大限将至,夕丁感到头脑清醒起来,“我想过最后还是得把自己的命送在这儿······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狠。”
“你做得太······”马卢没有继续说下去,夕丁接道:“太愚蠢了,我废了这么多功夫,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夕丁干笑了两声,粗粝的嗓音让他都分辨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不,你还是给他们造成了烦。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能在王都动员这么多人。”
夕丁咳嗽一声,“老马,你真有意思,我只是想脱身······而且没有什么意义,白天他们看到我被吊起来的尸体就会散去······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值得你骄傲了。大贵族们都为了这场动乱忙得够呛,我还听说总管都忍不住动手打你。”
“哈哈哈哈···咳咳。”马卢伸出手放在了夕丁的额头上,夕丁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是啊,那个老头子可气得半死,能看到那副蠢样死也值了···我知道他一直看我不顺眼,现在终于逮到机会了,哈哈哈哈。”
夕丁又咳嗽了一阵,他捏紧马卢的手,虽然一天颗粒未进,可跟马卢说会话,让圣骑士感觉自个得力气又回来了,“对,他看我不顺眼,嘿,难道我就得讨好他们吗?他们就是些无耻败类,永不会满足的蛀虫。我以前还不知道这些,可这几天,那些家伙可告诉了我的东西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那帮子粪蛆,还好意思发号施令,自以为是高贵的领主啊!”
“我知道啊,我知道啊······”
“唉,我现在真想回家,不是王都,是黑荆棘。我还再见他们一面,你知道的,那三个人,他们被抓了吗?没有?太好了,我希望至少他们能平安回老家。但老实说,他们也是群混蛋,那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混蛋。
“霍塔,就是那个大个子,他是个屠夫,他的本事我没得说,一个人就能抵五个人用,他杀猪就跟宰鸡一样轻松,可他什么时候才能不短斤少两啊?他卖肉的时候就个变戏法的,我永远搞不明白从秤上到你手里为什么会少那么多!那个叫哈拉仑巴的地精,是个蹩脚的吟游诗人,总是吹嘘自个的作品多厉害,可实际上呢,只能在别人家里办婚庆葬礼的时候献唱和写讣告混饭吃,除此之外就是写些正经书商永远不会会出版的作品来赚钱。还有那个叫斯加拉的蜥蜴人,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谁知道他千里迢迢跑到黑荆棘是为了什么?他的嘴巴就跟他的牙齿一样锋利,他的心跟他的血一样冷,但这样一个刻薄的家伙做事倒不含糊,所以总有人请他去帮工,只要雇主能忍受得了他的挑剔。
“他们还有其他人去喝酒总是要想尽办法占老板便宜,他们总是赖账,一赖就好几个星期。真好笑,就好像老板会有一天会忘记似的,老天保佑,到世界毁灭他都一清二楚。对了,还有那个讨厌的酒保,叫拉加还是拉卡来着?永远不多斟半杯酒,什么五杯送一杯,一周赊两杯,在他那儿统统没有!没有人能在他眼前耍花招,偷偷喝一点让他补满全会被他发现,可是光明保佑啊,他有时候确实没倒满酒啊!不过我知道老板就喜欢他这样的人,工资也给得更多。还有黑荆棘的镇长,可怜的老撒鲁修,多么好的人啊,我从没见过他跟人红过脸。我去他家里也总是要热情招待我,我还记得那天在他家里吃饭,突然传来一声鸡叫让他脸色多惨白啊,可我难道就不知道他把鸡给藏起来了吗?唉,可他有那么一位凶悍的夫人,那个母狮子要是发起威来全镇人都害怕,没有一个人敢跟那个婆娘吵架,可怜的老撒鲁修,我又怎么能责怪他的小气呢?
“我就是喜欢他们,我喜欢他们指着鼻子骂娘,我喜欢他们喝酒发疯,我喜欢他们占别人便宜,我喜欢他们刷的小聪明,这有什么关系吗?不只他们,还有其他人,只要不是那些该死的贵族我统统喜欢,我跟他们不都是一样的吗?我没钱的时候不也死皮赖脸地想讨酒喝吗?
“但我们难道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吗?拿着刀子逼农民交租吗?抢走他们的羔羊做高利贷利息吗?两面三刀去诬陷自己的兄弟吗?强迫别人的妻子和女儿吗?不!不会的,他们有那群渣滓不曾拥有的荣誉感和骄傲,他们在乎邻居的看法,在乎同乡的评价,没有人可以指责他们!
“让神保佑他们吧,他们的智慧可从不害人啊!”
夕丁感到一张温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马卢揾去他还没有注意到的泪水。马卢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微微颤抖,圣骑士听到马卢的声音饱含喜悦:
“我想他们听你这么说,他会高兴的。”
夕丁的嘴巴张得老大,他几乎能在漆黑中看见马卢满意的表情,圣骑士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一束生命的圣光划破了浓雾,迷失的驳船望见了明亮的灯塔。
他想要用手肘让自己坐起来,马卢饶过伤口体贴地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