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练此言一出，场中无论远近僵立着的人们像是突然解冻了一般，齐齐躬身。秋练马马虎虎扫了一眼，道一句“罢了”。众人悄悄松口气，直起身子，只是未得秋练示下，不敢擅自离开，只得各自默然肃立，一时之间，只有风拂过树枝“沙沙”的声音在响。那十几个新进弟子稍稍放得开些，本来颇有几人好奇地打量她们两个，受这氛围影响，也屏息凝气起来。

只有一人与众不同，昂首站在一众低眉顺眼的人中，颇有些英姿勃发的意味。他身边之人自然都非凡俗之辈，然而只神态中这点昂扬，便似蒹葭丛中的一株玉树般显眼了——正是那姓林的青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二人，神情却有点奇怪，既有高兴又有几分狐疑。他似乎很想上前来说话，却又逡巡，扭头看了眼落十一。

落十一见他知礼，暗暗点点头，又见其他人皆噤口不言，温声道：“大家也练了好一会儿了，现在休息一下。”

青年男子目中霎时一亮，却又摆出副规规矩矩的模样，随大家一起对落十一行过礼，这才疾步走过来。他离秋练二人越近，步子就越稳重，等到了她们面前，稳稳重重躬身作了一揖：“秋姐，小弟给你请安。”又略向花千骨侧侧身子，肃容道：“林姐姐安好。”

花千骨连忙还礼。秋练纹丝不动，负着手饶有兴致地看他：“安，我安得很。”

青年抬起头，刚才那落落大方的样子瞬间不见了，委屈得像只小狗：“秋姐莫不是说，因这些日子躲着没见我，所以才安的。”

秋练笑笑，没说话。

青年咽了一下，目光又瞥向花千骨，最后停留在她手中的玉笛上，眼神变暗：“秋姐，方才吹笛子的人便是林姐姐吧。真没想到竟有人能跟上你的歌声，还有，我听你唱过那歌儿，不过只有开头几句，却从没福气听你唱完。”

他说的这话听在在场其他人耳中，立时激起同感。他们这些人亦是听过这曲子无数次了，同样是今天第一次得见全貌，以往也从没人跟着秋练和上一遍，只有落十一曾得秋练的指点，窥得几分门径。

青年男子挺直身子，凝然对花千骨道：“林姐姐，若我没看错，你手上拿的是重碧吧？想不到秋姐竟将它给了你！”

“重碧？”花千骨不明所以，口中重复一遍，方想起这玉条脱化作长剑时，剑身上刻着的两个古篆，正是“重碧”。

花千骨只是一愣神，青年男子的神色又阴沉了几分，语气中带了些微尖刻：“林姐姐既得了这件宝物，想来已尽知其妙处，否则岂不是令明珠蒙尘。小弟不才，想向姐姐讨教几招，也好再睹灵剑的风采！”

花千骨的眉心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神情亦凝重起来。本来这青年与秋练关系颇深，花千骨爱屋及乌，对他很有几分亲近感，可他这几句话中分明有很深的敌意。

花千骨低头看手中的玉笛，看来他与那日的露月川一样，都是为了此物了。

她伸出手在笛身上抚摸，感受着笛子温润的质感，脸色却渐渐冰冷，缓缓启唇道：“如此，甚好。”

青年男子心有不甘之下出言挑衅，她可以不在意，毕竟当日长留大殿上她亦曾嫉妒过他和秋练那么亲密，可是……

花千骨凝视着青年男子双目，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对她说“你不配”这样的话。既然他要打一场，那就打好了，最起码，他很坦诚，不高兴就当面说出来，直截了当地挑战，而不是用卑鄙的手段背地里使绊子。花千骨旋即又想，不过能令秋练看重之人，又岂会是霓漫天那种人，痛痛快快打一场也好，不知秋练教导他那两年，有没有传他什么独门绝技。

这么一想，花千骨竟有些兴奋起来。

她之前调息对日，不仅修复隐患，也将仙力淬炼得十分精纯，此刻胸中战意一生，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对面的青年男子听见她应战，立时就感受到了自花千骨身上传来的咄咄逼人的气势，心中一凛，收起几分方才的浮躁。

秋练看看他们两个，眼中浮现趣色，因笑道：“既然要比划，不如去七星负极阵啊。那里本来就是用于同门之间互相切磋的，而且水面上视野阔大，看得清楚，也免得斗过了火失手。”

落十一本欲喝止青年男子，没想到先是花千骨应战，秋练也赞成，他又说不出口了。一来多年来落十一已习惯了秋练发号施令，二来两人虽为长留弟子，却又隐隐约约算是秋练的人，她既开了口，旁人倒不好说什么了。

周围的弟子们楞了一下，不明白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要动手了，等回过神来之后，全都兴奋起来。一个是尊上的亲传弟子，昔日的妖神，另一个虽然刚入门，却有个修为逆天能渡过天劫的人亲自教导过两年，这两个人打起来，后果还真是难料呢。

众人兴奋地跟在那几个人后面，走向七星负极阵的方向，一路上又呼朋引伴，知道有这场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等花千骨他们到了地方时，水边已熙熙攘攘地聚满了人。

落十一此刻极不自在，他看着周围满满当当的人群，几乎以为这是在开仙剑大会了，其实如今也只差三尊高高上座而已。他又去看秋练，希望她改变主意，只要她说个不字，那两人定然打不起来，可秋练只是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看着，丝毫要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落十一一向责任心重，见秋练一言不发，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上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