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的白子画颇有几分惊诧,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在师兄话音刚落,花千骨就忽然御起宝剑,身影在殿门处一闪而逝,速度之快连他都来不及反应。
幽若一直盯着花千骨,见她忽然脸色大变地决然而去,不由大急,再顾不得别的,马马虎虎冲三尊的方向行个礼,几步跑出殿外御起灵犀剑追上去。
白子画沉着脸甩开摩严的手,不发一言,直接从大殿中飞身而起,几乎瞬间就赶上幽若。幽若抬头看看前面的挺拔的身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摩严有些楞,笙箫默走过来,叹息一声,道:“我还记得上一次师兄这般着急地从长留大殿中飞身离去,是因为夏紫熏动了他殿中千骨的验生石。掌门师兄心里到底什么最重要,师兄,你还不明白吗?”
花千骨踏着玉剑飞在天上,她的速度实在太快,罡风一阵阵刮面如刀,她却毫不在意,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哀伤、绝望、甚至愤怒种种情绪混作一团,如一团干燥透的茅草,引发出滔天烈焰,在她心内灼烧着。烧到最后,她的心仿佛成了一片黑色的灰烬,剩下的全是留下自嘲。
“罢了罢了,他也不是今日才不愿跟我走的,他一直都是这样,我不是早知道吗?
师徒相恋不容于世,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我不是早明白吗?
我不是已经决定要放手,跟他保持距离的吗,今日怎么自己又忘了?
倒是师父,他虽不知我这念头,但今日这事,竟是我错了,不该又起心去亲近他,他做的才是对的。
师父他……总是对的!”
这种在花千骨身上极罕见的狂躁让她难受不已,不自觉地更加快速度,忽然眼前一花,她视线所及之物皆如水纹一样扭动几下,旋即又恢复原状。花千骨定睛看时,才发现自己已进入绝情殿仙岛的结界内了。原来她刚才冲得太猛,眨眼间已至仙岛,幸好仙岛外的结界是白子画专门设的,只拦外人,而花千骨一触及就会自动放行,否则她这番少不得撞个狠的了。
花千骨有些意外,仙剑有灵,不会轻易被人驱使,当年她从师父那里得到断念剑后,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令仙剑认她为主的。如今足下这柄碧绿的玉剑是当日秋练送她那枚玉环所化,本质上是件法器而非灵剑,却如此驯服,令她毫无所觉地御剑冲进了仙岛。她心中感念,这当真是件难得的法宝,连师父提起时都颇忌惮,秋练却就这样给了自己。
就在这时,“铮”一声清音忽而响起,其声清丽婉妙,如一位宫装丽人袅袅而至。花千骨脑中一清,只觉诸般烦恼都淡去了。她忙忙看去,果然见绝情殿大门外的桃花树下,斑驳的日影下,一个青衣女子端坐在石桌前,右手虚悬在一张琴上面一拂,又收起,刚才的琴音正是出自此处。
花千骨屏住呼吸轻轻落在仙岛边缘,着迷地看着眼前的图景。一树繁花下的女子抬起头,对着她微微一笑,花千骨心头一热,不由自主地奔过去,到了她面前就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整个上半身都倾进她怀里。花千骨埋首在她膝头,感觉到那人的手落在自己头上,又顺势滑落到背部,柔软而温暖的手掌在自己背上轻轻拍着。不知为什么,被这样温柔地抚慰着,花千骨却反而难受起来,方才那凄楚、自怜的心情翻腾着涌上来,化作满心的委屈。花千骨在她膝头蹭蹭,又蹭蹭,还是忍不住道:“秋练,我心里难过……”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花千骨面上一红,又乍着胆子恼起来:“我,我是真的难过。”
背上拍着的手一顿,停了下来,花千骨正自惴惴,忽听身旁“铮铮”的琴音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和着琴声哼道:“海天悠……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花千骨伏在秋练怀里静静聆听,歌声如水纹一般在空气中飘然远去,渺渺而逝,然后听见她问:“现在呢?”
花千骨仰起头,伸手揉揉自己胸口,沮丧道:“更难受了。”
秋练神色不动:“嗯,那你现在可知道了,方才并不是最难受的。”
“什么……意思?”花千骨惊讶地瞪大眼睛,楞了半晌方回过神:秋练这是……在安慰她?竟然,还有这般安慰人的吗?
她细细在秋练脸上逡巡,终于在她眼底看到一丝隐约的戏谑。花千骨缓缓垂下眼,抿起嘴唇,想做出生气的样子,却终究不能成功,只能“扑哧”笑出来。
白子画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桃花瓣如雨落下,花树下两个女子一坐一跪,一个青衣素雅,一个香雪满肩,两人相视而笑,画面无比静谧美好。
就在这时,两人感觉到了他的到来,不约而同地一起侧头朝白子画这边看过来。白子画看得清楚,花千骨一瞬间敛起了笑容,看见他眸光一闪,显出惊讶之色,方才她们两人之间那种轻松亲密的氛围一扫而空。
白子画的心一沉,极不喜欢刚才的感觉,他感到花千骨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闯入的不速之客,刚转过头来时还带着微微的气恼和戒备,等看清楚是他之后神色才缓和下来。
秋练伸手在花千骨肩上拍拍,站起身来,花千骨亦随着她站起来,默默立在秋练身边。白子画向来口拙,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也沉默以对。秋练看看他俩,无趣地皱皱眉,撤回身去取石桌上的琴,准备走人。
“我来,我我我……”白子画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