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双眼发直，呐呐然语不成句：“这，这……”纵然面前是她最敬爱的师父，幽若也没法昧着良心罔顾事实。

幽若犹犹豫豫吐出几个字：“不，不是吧……”她慌忙又道：“徒儿的意思是说，这桃花开得是十分好。不过，这桃枝如此柔脆，恐怕不能用来绾发吧。”

“不能吗？”花千骨侧头看了小徒弟一眼，身形放松地靠在树干上。她略微仰起脸，阳光穿过繁茂的花叶撒在她脸上身上，光晕明明灭灭的，映出她唇边一丝神秘的笑意：“也未必呢。”

幽若呆呆地看师父把玩那枝桃花，墨赭色的枝子上新碧迸芽、轻红层叠，拈在一只如玉的素手之中。阳光一照，那手愈发白得透明一样，与花千骨身上的素绡衫子几乎融为一体，分不出手与衣的界限。

幽若还待细瞧，花千骨却直起身来，顺手抽出发上的系带，乌发就如瀑布松松散散披下来。她伸一只手贴着后脖颈从头发里面穿过去，反转手腕将所有头发合在掌中，极其熟练的盘弄几下，又将另一只手中的桃枝举上去，压住发尾。就见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中稳稳压着那枝桃花，粉莹莹的花儿错落着排成一行，便似一只花冠箍在发上，便绾就一个轻巧玲珑的倭堕髻。。

幽若正惊讶于花千骨熟练到一气呵成的手法，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是看花眼了，或者出现了幻觉，要不然怎么会觉得那桃花忽然发出光来呢。

可等她张开眼再看时，那花枝竟然悄悄变了样子，桃花依旧灼灼，却又有几个小花苞颤巍巍地垂下来，如璎珞流苏一般，在发髻中款摆摇曳。花瓣的轻薄娇嫩，还与真花一般无二，可那全开和半开的花朵，还有垂坠的小花苞排列得错落疏密有致，花形挺拔俊秀，就如最高明的匠人精心雕琢出来的一样。且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中，花上折射出温润柔腻的玉质光泽，就连颜色沉得几乎与黑发同色的桃枝上，都有一层深碧幽幽的油光，真似极品美玉一样。

“师、师父，这是，这难道也是仙术吗？”幽若看得入神，更惊叹不已。她平素住在绝情殿，侍奉在白子画左右，仙术是笙箫默所授，绝情殿和**殿的施法手段，她都有了解。可不论是从哪边的功法来看，仙术在她心目中的定义都无非是观微破望、斗法御剑、五行变化，乃至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她却从没想过仙术还可以是这样的。

将一根桃花枝子变作一件绾发的饰物，这事本身并不出奇，对于仙人来说，不过是一拂袖的事情而已，即使这变化出的饰物巧妙精美得妙夺天工，亦是一样。可花千骨这一拂袖之间显露出的蕙质兰心，竟令这小小的法术施展得如此优雅又从容，这样随性而绮丽。

幽若看着立在桃树下的花千骨几乎痴了，喃喃道：“好美啊，真的好厉害！”

花千骨对自己的成果也挺满意，轻松道：“这自然是仙术啊。”

“这难道也是尊上教您的吗？”幽若疑惑问道。

“当然了。”

“不对！”幽若坚定地摇头，道，“我跟着尊上那么多年了，可从没见尊上使过这样的仙术，也不对，应该说尊上从没将仙术这样用过。嗯，尊上反而说过，我们修行之人，日常起居跟寻常人一样就好，不要过分依赖仙术。”

“这个倒是没错，师父也这样跟我说过。”花千骨轻松回应道：“不过，师父教我的是施法的要诀，教我如何精微控制仙力，他教我的，是如何施法术。而教会我法术可以这样用的，却是……”

“秋练？”幽若冲口而出。

花千骨点点头，看着幽若浅浅地笑：“你也跟秋练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应该也能感觉到，秋练她，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不论做什么事，都那么悠然自得，好像有无穷的趣味在其中。有时候我看着她调香、泡茶、试妆，甚至只是轻轻哼一支小调的样子，总会觉得她正在做的是一件无比有趣的事情，就觉得平淡无奇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看得久了，我就也想试试，这样认真做一件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小事——譬如说，用一枝桃花把自己妆点得美美的，把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思寄托于其上，是不是真的能令自己快活起来。”

花千骨语气淡然，眸中却异彩涟涟，唇边含着舒展愉悦的笑意，显然她对试过的结果非常满意。

幽若望着花千骨，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只见花千骨白衣胜雪乌发如云，通身玄素中唯有一点樱唇与发间仙蕙是最艳丽的颜色。可幽若觉得师父就只是这样亭亭而立，那一树盛放的桃花就全都黯然失色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摄住了她的心神。她只知道，此刻的师父已经让她完全移不开眼睛。

花千骨没有留意到小徒弟的异常，她无意识地伸手覆在树干上，深深吸了口气，胸腹间登时满是甜甜的桃花香气。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进入她的视野，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回廊上。

“师父？”花千骨不自觉地咬唇。

白子画静静站在那儿，就像已这样站了千年万年。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恋慕。

花千骨忍不住又叫一声：“师父……”

她想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可不知为什么，花千骨觉得自己全身发软，口唇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