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牧一直肃然的脸上总算微微一笑,“来吧,左腿踏马镫,右脚跨上去,一下就好。”
殷子夜看了看这将近有自己高的骏马,又看了看马镫,一时没动。
齐牧忽然想起,当日殷子夜入府时,受着腿伤,大夫也提醒过这腿伤即便治愈了,也会留下隐疾,正是左腿。
齐牧不声不响地拉起殷子夜手腕,殷子夜一怔,然并未挣脱,跟着齐牧来到了马的另一侧。
“换一边也一样,不用本侯再教一次吧?”齐牧淡然道。
殷子夜略感尴尬,扶着马鞍,右脚一踩马镫,终是跨上了马背。
随后齐牧也轻松地上了马,紧贴着殷子夜身后,双手拉起缰绳,利落地一抖,骏马便撒开四蹄小跑起来。
齐牧动了,大家才敢跟着动,马队连成一线,不紧不慢地往前行进。
殷子夜想去留意殷果的动静,然齐牧的马走在最前,殷子夜不好频频回头,只得生生忍着,竖起耳朵听着殷果的每一点声音。
殷果一点不知殷子夜心中的担忧,在顾决的马上童心毕现,畅言无忌,想到什么说什么,苦了殷子夜,一路上提心吊胆。
他真的是后悔带她出来了。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割据各地的诸侯本身就是自己领地的王法,很多时候,杀人放火是没什么后果的。而他殷子夜说不好听点,仅一介流民,死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关心,在齐牧这一州之主面前,犹如蝼蚁,言行稍有闪失,谁知会有何后果?
☆、当众阻谏
自己倒也罢了,偏还摊上殷果这说话不经大脑的货。从上马伊始,殷子夜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好在没人看得到。当盈川侯府的大门出现在视野里时,殷子夜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殷先生,如此惧怕本侯?”突如其来地,齐牧问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却几乎贴着他耳边传来。
殷子夜身体一僵,不知该不该回头,他们之间的这种状态让殷子夜感到非常不适,但万不可表现出来。然殷子夜未及说话,齐牧就忽地一打马鞭,骏马快跑几步,殷子夜反应不上,陡然往后撞到齐牧身上,齐牧的骑术确实了得,丝毫不受影响,又是一拉缰绳,马急急一顿,恰好停在侯府门前。
行程总算结束了,殷子夜如获大赦,向齐牧行礼道谢后,带着殷果便往住处而去。
殷子夜不知道,身后的齐牧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彻底消失。
“侯爷,怎么了?”顾决察觉到这一细节,问道。
“这人真奇怪。”齐牧嘀咕道,不知是回答顾决,还是自言自语。
“奇怪?”顾决眉头一紧,“要我去盯着吗?”
“不用。”齐牧一摆手,“我就随口一说。”言毕,迈步走向府里。
短短数月,沈闻若在齐牧的幕僚团队里已属核心人员,他亲自向齐牧两次大加推荐殷子夜,齐牧深知沈闻若之才慧,自然会对殷子夜上心。第一次见他,他刚长途饥乏,以致病倒,齐牧没有机会对他加以了解,乃无可奈何之事,第二次见他,殷子夜醉得近乎不省人事,给齐牧留下了极其糟糕的印象。若说前两回都太多不可控因素,看在沈闻若的份上,齐牧今日特意给了殷子夜第三次机会。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然而出乎齐牧意料,殷子夜并未抓住这个机会表现自己,以争取他的注意。作为一个谋士,既然选择了自己看中的主公投奔依附,难道不是该积极地崭露头角,博得重用?殷子夜的所作所为,齐牧想不通。
如若没有沈闻若的再三保荐,齐牧恐怕就不会想这么多了。沈闻若在齐牧面前首回提起殷子夜时,带出了他对于天下大势的那一席分析,然那番思想早就是齐牧的计划,难保殷子夜无拾人牙慧之嫌,便没有过多地引起齐牧的重视。可数日前,就在他召集大伙商讨应对万州百万反民的议会之后,沈闻若道出独到的高明见解,竟说此乃殷子夜之意,齐牧颇感震惊。倘沈闻若所言非虚,殷子夜确为不世出的才杰。
齐牧想验证,殷子夜却不遂他意。齐牧细一深思,假如沈闻若真的欺骗他,又所为是何呢?完全说不通。
殷子夜带着殷果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凉风嗖嗖,预示着深秋初冬的寒意。阿罗总算盼到了两人,殷子夜一进门,便告知他沈闻若今日又来了,见殷子夜不在,把东西放下便又走了。
“沈叔叔又带什么好吃的啦?”殷果一溜跑到桌旁好奇地捣鼓起来。
殷子夜默然地看着殷果,她仍是一脸的欢愉,全然不觉自己今日是否曾遇到过什么危险。
殷子夜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次日,齐牧再次召开议会,这回没把全部人都叫来,仅一部分平时出席率较多的人员,殷子夜,则是齐牧特意命人去召来的。
在这群核心部属面前,齐牧宣布了他最终确定的策略,便是殷子夜所言的既不弃地也不借兵,而是坚守,退敌,招安。此言一出,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众皆哗然。不得不说,其中风险有点骇然,万一这百万反民吃了一次败仗就是不退,硬要死拼到底呢?到时候,盈川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齐牧抬手示意大家噤声,“众位无须再争了,本侯此意已决,今日之议,主要是制定具体计划。”
“他娘了个蛋的,”何炎大咧咧道,“侯爷你说啥就是啥,是死是活咱都跟着你!不就一群拿扫帚扛锄头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