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招翻出自己的衣袖,之间手臂上蜿蜒着一块不长不短的疤痕,像是刀伤。她解释说:“这就是他伤的。”
杨坤看着这么大的疤痕,一点一点皱起眉头。
“我师兄为了帮我,将他打了个半死,可他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师兄。我师父玄机子第一次当着众人发怒,挑断了他右手手筋,他才哭着求饶,发誓说再也不敢了。师父没再敢留他,而是将他交给了官府处置,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杨英招说:“师父说善良是人自身用来正心正行的,若是你行善却要他人付出代价,便算不得善良,只能算…恩…嘻嘻。”杨英招笑着将小点心吃下,没有再说。
听言,杨坤深深地低下头,难掩脸上的愧疚。
杨英招吃饱喝足,拍了拍杨坤的肩:“谢谢款待,我先走啦,回头请你啊。”
杨坤赶紧起来相送:“我先去看看外头有没有人。你还未出阁,对你的清誉实在…”
杨英招白了白眼:“老古板,得,我翻窗出去行不行?”说罢,她提步飞身,只见窗户一张一合,那抹红色的身影已经完全没了踪影,像是从没来过一般。
杨坤无奈地叹息一声,心中细细回味了杨英招的话,再叹了几声。
上头没有卫渊侯束着,杨英招在军营里玩了个爽,每天带着那群新兵操练,跟副将掰手腕,别提多潇洒。
可好日子不长,这天她刚用自己的耍花枪调戏了一个小兵,那头就远远听哨兵击钟,嚎了一声:“卫渊侯回营——”
从营地门口率先冲进来一匹大马,刚过门,就听马上的人朗声大笑,将马拉停。他后面紧跟着一匹快马,却是输他一步抵达军营。
何湛调转马头,看向跟来的宁晋,得意地扬声说:“这次是臣赢了!”
宁晋淡淡地笑着,将一方帕子递向何湛:“恩,孤输了。三叔擦擦汗。”
紧接着进来的是追得气喘吁吁的大军。宁晋挥手遣他们去休息,明日再点兵。带队的依令将士兵井然有序地带下去。
何湛正欲下马,却见宁晋先他一步,而后朝他伸出手,说:“来。”何湛朗朗一笑,借势下马。
宁晋关切地再问:“叔累不累?不如…”
不及何湛回答,两人背后传来唤声:“侯爷。”
来的人是杨英招和杨坤。
宁晋的神情淡了几分,问:“何事?”
杨英招假装没看见宁晋脸上的不悦,一本正经地汇报道:“秋狩事宜已经准备妥当,昨天已经组织山中的猎户撤离,陷阱也清干净了,再过几天便可封山秋狩。暂时调用了军饷来作为猎户的补偿,这一个空缺还需雍州城的府库来填,不过来往信件都需侯爷的大印,所以一直搁置着了。”
何湛对宁晋说:“此事大不必劳烦主公,不如让他们将收条送到臣那里,由臣处理。来往都是些小数目,不成问题。”
“好。”宁晋轻笑着点点头,而后再度看向杨英招。
这眼神盯得杨英招背脊发麻,睁着眼的都能就看出宁晋是在下逐客令。杨英招立刻说:“除此之外,没别的事了。”
宁晋满意地点点头:“那便退下吧。”
杨英招退下,但杨坤留在原地没走。杨坤说:“卑职有事找何大人。”
何湛笑了笑,请示宁晋:“那臣去跟褚恭说几句话。”
宁晋问:“叔晚上还来南院用饭么?”
何湛答:“去。关于此次巡察,臣还有事要奏,等臣写好折子再去。”
虽然何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宁晋愈发觉得满意,说:“好。孤等你。”
几个随从拥着宁晋回南院,路上他还一直琢磨让火头营的厨子做什么菜才好。
何湛请杨坤到一侧去,借步说话。
杨坤说:“我打算找你喝点酒的,不过既然侯爷都让你去南院用饭了,不如改天再说。”
“没事,反正天色还早,小酌几杯也不误事。”
杨坤见他还有时间,便将何湛引到营帐中去,拿出了上次剩下的玉山酿。
何湛是决计不肯多喝的,只掂了个小杯,将酒水抿了又抿,沾唇辄止。
杨坤饮酒饮了几大口,先沉默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之前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何湛心里也明了几分,沉默着等杨坤说话。
杨坤说:“上次去阿托勒部的事,我反思了很多天,是我鲁莽冲动,一心只想着无愧于己,却差点让你…”
何湛笑道:“褚恭,你我相知相交也快十年了吧,什么时候你也要同我说这些了?”见杨坤面上更愧疚,何湛问:“若让你重来一次,你还会去吗?”
杨坤想了想何湛的话,回道:“会。可我不会让你跟去了。”
何湛了然一笑:“你看,你要去救韩阳,是你的道义;我要跟去,也是我的道义。你我都坚持了自己的道义,孰对孰错,该怎么分呢?”
“裴之…”
“有空说这些,不如将你欠我的那一顿酒补回来。”何湛睥睨了一眼桌上的酒碗,“这可不算啊,太糊弄了。我上次差点毁了相,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杨坤被他逗笑,简直拿这个人无可奈何。
他重重点头,轻捶在何湛的肩上,说:“谢谢。裴之…谢谢…”
何湛笑着同他多喝了几杯酒,因还要跟宁晋回禀巡视的情况,何湛不敢跟杨坤多说话,略微坐了坐就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坐在书案前理了一番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