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的无厘头想法笑了出来,看看小锅里的沸水已不剩多少了,梅若影从身边捡起下午时砍来的一段竹枝,没节都破了个小口,里面贮的水就流进了小锅里。
将锅子挂了回去,
竹子中空有节是常识,可是竹节中会贮着水就是他原本不知的了。他本就是一只现代城市里的懒虫,只有在少年时期学认药时才实地采摘,离家独居后用药多是去药店购买现成。竹子如此好认,所以根本没有亲手砍折过。也因此,他对于竹中取水这一节并不知晓。
于是想到最近越来越显得童心未泯的颜承旧。为了奔波新成立的山庄事宜,有时会与他一同行走山林,这些琐碎杂事就是当时学到的。
那位当时刚自杀手业金盆洗手的同志比如今稳重多了。虽是包办了一应露宿问题,却都是一言不发默默而为。找不到干净的水源时,他便娴熟地抓着竹子一根根摇晃。若是听到咕咚直响,便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砍了下来。
越是老龄的竹中水就越多,干净清洁可直接饮用,味道也清新甘甜。若不是要照顾两位病患,梅若影也懒得煮沸。
正这时,风声不绝的密林中,似乎传来隐约不可闻的声音。
这是一片静谧得森冷的密林。
即使在冬日,层层叠叠的树也没落尽树叶。尤其在夜间,盘结虬曲的粗枝暗影在篝火的摇摆下显得越发张牙舞爪。竹节在火里烧着,紧密相贴的纤维一线一线地爆开,发出迂回折返的连串响声。鸟兽的啼鸣虽有,风过枝梢的声响虽不绝,却更令夜幕阴影下的林子显得空旷幽深。
有什么正安静地划过空气,顺着冷风的曲线,迅速地向这里靠过来了……
放下空中的短哨,青年持起一柄刀鞘站起身来,被火光映亮的双目直视幽深黑暗的枝杈灌木间。
不愧是洪三叔驯养出来的猛禽。若非他在外时长期保持的警觉和由此锻炼出来的耳力,也不会发觉这熟悉的顺着流线轻微振翼声。(还记得颜承旧断了一臂的四师父洪炎吗?洪三叔是三师父洪凌,因饕餮公子之事而双腿残废的那个。)
仿佛幽灵般,生活于黑暗世界的飞禽悄无声息从黑暗的空隙间滑翔而过。相对于那羽翼拂动的声音,帐篷里传出的均匀和缓的呼吸反而响若宏雷。
青年移了一步,停在了帐篷中人目不能及的角度,将刀鞘横于肩侧,手上一沉,一只浑身黑褐的褐嘴枭便平稳地抓落在横起的鞘上。
虽然梅若影已经换了一个平凡面孔,但挂于胸前的短哨却是给它认熟的,于是那只极认生的枭又挪了两步,神态亲密地靠了过来。
任它锋利的爪子抓上肩膀,梅若影从它足上的小筒中取出一卷帛卷,展开迅速地浏览了起来。帛卷上写的是拼音字母,只有山庄里几个掌事的才会使用。译读了一下,首先看到的便是饕餮公子与颜承旧师徒经历了一番对抗,后来被洪炎追得逃回南楚,大概是欲寻求司徒氏的庇护。而颜承旧当下便留在东齐军营里照应郑枰钧。
看毕,丢入火中烧了。思忖了一下,又从自己腰囊中取出炭笔和纸条,写完回书后塞了回去。
喂褐嘴枭饮了些水,振臂一抖,猛禽便离了他肩膀,舒展宽翼,悄无声息地滑入深暗的夜幕中。
梅若影再度坐回地上。地上虽铺了一些枯叶,旁边也燃了火。可才离开那么一会儿,便又被冷风拂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