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抄袖笑道:“你别一口一个报告署长的,下班了,都放松些,你瞧我连军服都没有穿。军人也要适当松懈,以面对更强度的挑战,”越说教越上瘾,抬手拍拍他肩膀,继续道,“军人是弹簧,压力越大,力量越大,可不是绳子,绷着绷着,啪,就断了。”
他傻笑两声,刚又要大喊“是!”,却生生咽了下去,又不晓得该如何称呼我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只好继续傻笑。
我说道:“按照日本习惯,唤我依君便好。”怕他又噎着自己,没给他称呼的机会,接着说道,“我今天来是送喜帖的,希望您能赏光参加。”
他双手接过,手掌发颤,好似受宠若惊般连声道:“失礼了!署长客气,属下必会携妻儿前去!”说着又行了个礼。
我瞅着招笑,他真的是日本人么?
也许随意定论一个族群是很不理性的行为,毕竟人与人不同,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冈山是一个典型的军迷,服从命令,尊崇上级,他的狂热和崇拜并非是对我,而是对我所处的地位,与我这个人、与年纪、长相、性别、族裔等等完全无关。如果做署长的是一条狗,他也会如此。
但也因此,他比每个人都纯粹,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自己。
这是值得任何人羡慕的透彻。
婚礼当日没什么可记述的──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横沟没来,不过随了礼;成田倒是来了,却不多话,相互打了招呼,得了祝福,便一直待在角落里。
由四个女人和八个孩子组成的唱诗班站在教堂左侧一角,全身雪白,圣洁的如油画中的天使。来宾纷纷落座,牧师寄语,唱诗班高颂圣经中的一章──具体是哪章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教徒。
婚礼于上午11时正式举行。邹绳祖与刘国卿到得早,不过介于由我充当新娘父亲的角色,要一直陪在小妹身边,便由太太出面接待了。
小妹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兴奋。我心里酸溜溜的,一遍遍感慨着女大不中留,她穿着婚纱转圈圈,叽叽喳喳让我看效果,就在这一时刻,我竟觉得自己老了。
小妹看出了我的心思,停了下来,挽着我的手臂晃荡了两下,被我拍了拍手背:“多大了?马上就要嫁人了,还学小孩子撒娇!”
她的头偎依在我的肩膀上,说道:“长多大,我也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