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
“我翻阅典籍旧书里关于姜人的描述,姜国在北方,是畜牧大国,姜人屠杀猪牛,都会砍下他们的脑袋献给祖宗神灵,这还不止,姜人战场厮杀,也会割下敌人的首级,供奉给战死的勇士。割去安乐侯的首级…又抛在城外的乱坟岗上…匪夷所思之间,又好像是遵循着某种旧俗。”关悬镜低下声音,注意着戚太保的反应。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戚太保点头道,“当年与姜国一战,确实有不少军士被砍去头颅…姜人…姜人几近死绝,会是什么人做的…”
“太保忘了一件事。”关悬镜站起身,“您说,姜国只剩下老弱妇孺,好些年过去,老人也许已经死去,妇孺孱弱,也举不起刀剑…但当年弱幼的孩子,却可以长大成人。成年男子几欲不剩,但孩子,却不会被杀尽,生生不息,就是如此。”
“悬镜说的对。”戚太保怒喝一声,攥住茶盏狠狠甩下,“姜人,为何老夫没有想到会是姜国余孽!一定是他们,是他们杀了安乐侯。”
薛灿侧目看向关悬镜,恰好关悬镜也转身看他,四目相视,关悬镜温雅一笑,又走近戚太保几步,“我也只是猜测,无凭无据,也不敢把杀人大罪扣在姜人头上。我只是觉得,此案,绝不是无懈可击,只要从动机着手,再环环解扣,总会有破解的时候。小侯爷,你觉得呢?”
薛灿微微一笑,“我深居湘南,也不大懂朝中的事,不过你说的有理有据,我听着,好像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倒是可以顺着查探。”
“细思悬镜所说,老夫就也觉得是。”戚太保震怒道,“可惜明天就是安乐侯出殡的日子,就算老夫下令让你去彻查此案,也是没法子在出殡前查出真相。安乐侯死得冤屈,老夫身为他多年老友,却也没法让他瞑目。老夫不甘,老夫不甘!”
——“悬镜,老夫该怎么做。”戚太保怒声变作阴冷,瞥向桌上滴血的锦盒,目露诡异。
关悬镜俯身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查明此案也不用急于一时,悬镜一定竭尽所能,查出杀害安乐侯的真凶…”
“不必了。”戚太保挥开案桌上的锦盒,血手滚落在地,滴溜溜的定在薛灿脚下。
——“既然是姜人所为,那人一定就藏匿在鹰都安乐侯府里。传老夫的意思,杀尽安乐侯府的姜裔奴婢,用姜人的血,给安乐侯陪葬。”
“太保大人!”关悬镜惊得单膝跪地,“悬镜刚刚所说,都是胡乱猜测而已,我也没有十足把握是姜人所为…安乐侯府里,有不下数十人是姜奴…又都是妇孺之辈,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去杀安乐侯…破案怎能滥杀无辜…太保大人三思!”
“可老夫听你说的很有道理。”戚太保阴森道,“孟慈也常夸你有异于常人的本事,你说是,八成就是。老夫听进你的分析,你难道不该高兴么?莫非你想老夫不喜,留下你一只手?”
“但要是我推测错误,数十无辜姜奴就要因我失言而死,这样的罪孽,悬镜承受不起。”关悬镜重重叩首,“姜奴无辜,还请太保大人收回成命。”
“老夫已经决定了。”戚太保哈哈笑道,“老夫原本憋着一口气,这半月都很不痛快,悬镜妙语,替老夫指了条泄愤的路子,就用姜人的血,来祭奠安乐侯,此举不能再好,真是痛快。”
——“太保大人!”关悬镜脸色煞白。
薛灿弯腰拾起脚边的血手,走近案桌边的戚太保,把血手轻放在画卷边,血染白绢,殷红点点,薛灿扬起眉宇,记下了戚太保疯癫血腥的神情。
——“老夫就说,侯门之后,不怕血。”戚太保抖开画卷,卷上本是一副马踏寒梅,血迹染上,变作踏血寻梅,戚太保顿悟狂笑,闻者都是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