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槐花全部开了,簇拥着挂在枝头,花色洁白如雪,满院花香,风轻轻一送,树影便微微摇晃起来,花枝微颤,细碎的花朵落下,薄薄地铺了一地,还有几朵顺着窗,飘进屋子里来。
江宁摘了不少槐花,打了井水洗干净之后,放到沸水里焯了一遍,捞出来挤干净水,最后倒进放了鸡蛋的碗里,搁了些盐,韩致远站在他身后,看他搅拌着,有点跃跃欲试:“我来。”
江宁把碗给了他,叮嘱一声:“别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屋顶的瓦片又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看起来又下雨了,安静的夜色中,江宁忽然听到有一个压低的哭泣声从屋前传来。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问韩致远:“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哭声?”韩致远正玩得不亦乐乎,闻言便是一怔,侧耳仔细听了听,确实是有人在哭,声音哽哽咽咽的,间或抽泣一声,像是被什么捂住了一般,闷闷的,显得十分压抑,声音距离他们还不算太远。
这下雨天的,还是大晚上,谁会跑到他们家门口哭?他与江宁对视一眼,这情况让他们不得不想起来当初那几个修葺房屋的匠人说过的话来,这房子,曾经闹过鬼的……
韩致远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搁下碗,道:“我去看看吧。”
江宁从灶间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嗯。”韩致远顺手拿起一根木柴,在手里掂了掂,打定主意,这要是谁看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要给他们添点堵,他就顺便给他添回点彩头。
两人出了屋子,外面下着细密的小雨,风有点冷,因着天气阴沉,显得夜色格外得黑,衬着那幽幽的哭泣声,愈发得瘆人了。
江宁从门后找了一把伞,韩致远拎着一个小灯笼,两人便循着那哭泣声找了过去,开了院门,才发现那哭声竟然就在他们的右侧外墙下,墙下有一堆摞起来的破土砖,不知道放在那里多少年了,一直没有挪过窝,此时在夜色下显得黑黢黢的,那哭咽声便是从那土砖的阴影处传来的。
两人都愣住了,卧槽难道是土砖成了精?
第33章
“嗯?”那哭声像是发现了来人,立刻停了下来,一个瘦瘦的身影慢慢地自土砖垛的阴影中站了起来,江宁抬起灯笼一看,不由惊讶。
躲在那里哭的人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怀里抱着那个竹篓,篓子上面盖着斗笠,倒是他自己,浑身被雨水淋得通透,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十分狼狈,他抬手擦了一把脸,低着头,紧紧地抱着竹篓,声音微弱而局促地道:“对、对不住,我、我只是在这里躲个雨……我这就走……”
闻言,江宁皱起眉头来,开口试探着道:“翁林?”
“啊?”那少年抬起头来,果然是翁林,他看了看两人,表情一下就愣住了。
过了一会,屋子里,翁林已经换上了韩致远的衣裳,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江宁倒了一碗热茶,递给翁林,温和地笑道:“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或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十分无害,翁林倒是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他怔了一下,才有些笨手笨脚地接过茶碗,腼腆地开口道:“多、多谢。”
“不必客气。”江宁笑了笑,又提醒道:“这几日倒春寒,天气冷得很,我看你年纪挺小,出门在外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当心着凉了。”
翁林听了,却不知怎么,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最后仍旧没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江宁:“……”我刚刚没哪句话刺激到他吧?
他顿时有点儿无措地看向韩致远,旁边的韩致远却突然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躲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然而翁林听了这话,却哭得更厉害了,江宁与韩致远:“……”
十几岁的少年哭声中带着隐忍的委屈,还有死死的压抑,仿佛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那一份信念被摧垮了似的,他半垂着头,脊背微微颤抖着,手指紧紧地抠住粗瓷茶碗的边沿,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清澈的茶水中,溅起小小的波纹。
江宁与韩致远静默不语,翁林压低的抽泣声在屋子里回荡,过了许久,他才停了下来,狼狈地擦了一把眼泪,强笑一声告罪:“实在是丢人……让二位见笑了……”
江宁望着他通红的眼眶,尽量小心斟酌着开口道:“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可与我们说一说,或许能帮你出出主意?”
“多谢二位,”翁林抹了一把脸,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想来二位也知道,我家里是茶农,今年开春春旱,茶叶的收成不太好。”
江宁微微颔首,别说茶叶了,经过这场春旱,今年估计什么植物的收成都不会好。
翁林顿了顿,继续道:“茶叶数量远不如往年,虽说如此,质量却又好上许多,我们村子里其他几座茶山的茶叶也是这般情况,林林总总加起来,虽然不多,但是若价格卖得好一点,也足够我们熬过今年了。”
江宁道:“这样说来,既然不是茶叶的问题,就是价钱的问题了?”
“就是价钱!”翁林抬起头来,眼圈泛红,语气急促:“就算是按照往年新茶价钱,这一批新茶再不济也有十一二文钱一升,可是眼下……”
他说着,语气中带着一点压抑的哽咽:“可是眼下收茶的是曾记茶行,他们买茶最是爱压价,又爱耍手段,跟他们做生意简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