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宴席热闹依旧,漫天的烟火照亮了大半个天际,整个陈府都笼罩在一片欢乐喜庆之中。
……苏谨晨独自回了敬自斋。
院子里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几个婆子坐在茶房里烤火闲聊,见她来了不由笑着迎出来,“姑娘怎么也这么早回来了……二少爷刚进屋。”
苏谨晨微微一怔,失神应了一声。
檐下红灯高悬,照在少莹润如玉的脸上,却苍白得好似透明一般。那婆子见了心下不禁暗奇,可到底不好多问,只静待着少女婉约倩影徐徐走进屋子,这才转身进了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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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十分安静,并没有丫头在跟前伺候。
陈逸斐静静地坐在罗汉床上喝茶。
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地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俊秀也清冷。
听到脚步声,他淡淡地转过头,“回来了?”
“是,”苏谨晨轻轻吸了口气,含笑上前,“你早回来了么?”
“也刚进屋……”他放下茶盏,抬眼看了看她,忽然问,“你的耳环几时换了?”
“哦,”苏谨晨一愣,旋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笑道,“我想着那副耳环毕竟太贵重了……便先收起来了。”
陈逸斐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没再言语。
“你现在觉着可好?”她心翼翼问。“要奴婢熬醒酒汤么?”
“不必了。”陈逸斐疲惫地摆摆手,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好半天,才睁开眼缓缓道,“你刚才回来时,可曾听……家里今天出了些事情……”
那声音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传过来,带着深深的疲倦与无力。
“出什么事儿了?”苏谨晨心里一疼,面上只瞪大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茫茫然看着他,“可十分要紧么?我刚才不心在晴雨园睡着了,并不曾听过什么……”
陈逸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只看着她挑了挑眉,“晴雨园?”
“是。”
“你那地方做什么?”
苏谨晨于是老实交代道,“……今晚上婉姐请奴婢过帮忙修补件裘衣……因奴婢在那里饮了点酒,回来便有些醉了……幸亏巧月姑娘好心,扶了奴婢晴雨园休息。”
“那园子倒是许久不曾住过人了……”他默默地听着,忽然开口道。
“是啊,”苏谨晨笑了笑,“屋子里又黑又冷,要不是奴婢不心睡着了,也不敢一个人在里头呆那么久……”
陈逸斐点了点头,目光淡淡地扫过她脚下,“既是了个废园子……你脚上的花泥,又是打哪儿来的呢?”
苏谨晨脸上笑容一滞,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身下——水红色的裙摆下微露出两只巧的鞋尖,哪里有半分泥土的影子?!
她垂着眼,双手扣紧了袖子上的海棠绣纹。
“还不肯么?!”那人的声音冷得好像在冰水里淬过,让苏谨晨不自主就打了个寒战。
她微仰起眼……两个人四目相对。
从她决定让那两个贱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从她精心布置下天罗地……就从没有一刻想过,自己能全身而退。
可此时,在面对他一脸的冷漠与决绝,在看到他眼里明明几不可见却偏又无法忽视的受伤与愤怒时……
她的心,还是狠狠地疼了。
或许不止在此刻……早在她知道事情已经不可回头,甚至早在她决定把最好的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他……心底又何尝不曾产生浓浓的悲伤与绝望?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再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纱罩里的蜡烛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在墙上投映出少女纤细柔弱的身影。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您是如何知道的?”终于,苏谨晨缓缓开口道。
可话刚出口,她却忽然自嘲地笑了。
明艳的笑容出现在少女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是触目惊心的美丽,好像乍然绽放的罂粟花,妖冶如毒。
她垂首掩下眼底的水色,苦笑着摇头,“是奴婢问的蠢了。您是什么人呢……又怎会看不透奴婢这些伎俩?”
他紧紧地抿了抿唇,“今晚的风向……便是灯笼真的被刮下来,也不可能落到院子的西北角……”他目光阴冷地看着她,“那地方离屋子极远,却临近看戏的阁楼,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最容易被外人发现。”他一字一句道,“所以那火是你故意放的,就是为了把人引,让他们的丑事公之于众……是不是?”
苏谨晨咬了咬唇,“是,”她痛快地点头,“您的,都对。”
既然已经走到这步,她也没什么可保留的,他想知道,她就让他知道——她选了这条路,便早就料想到后果。失望也罢,愤怒也罢,憎恶也罢,她……都无所谓。
明明一遍遍告诫自己,可心上却偏偏像被人用刀狠狠划开个口子,那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处冒出来,只疼得她全身发抖,瞬间就热泪盈眶。
苏谨晨硬生生别开眼,满脸漠然。
陈逸斐冷冷看着她,觉得全部耐性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用力攥紧袖中的双手,强作镇静道,“老三纵然胡闹,可绝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尤其他跟——”陈逸斐声音一顿,厉声道,“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苏谨晨闻言不由看向他。
少女眸子清澈澄净,里头却有股刚毅果决的无畏,她淡笑了下,柔声道,“您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