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言重了,当初朕也为他所蒙蔽,皇叔又与他交情匪浅,难免心慈手软。你我叔侄二人之间不必说什么罪不罪的,皇叔收回方才的话,朕全当未曾听到。”
凤玉吟将人从地上搀起,风怀璧则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过了许久他幽幽道,“皇上已派出人马去捉拿他了?”
这一说,两人皆有些被对方看穿的感觉,凤玉吟感慨地叹了口气,轻轻踱向一边,“皇叔对他还有情意?可是不愿朕伤他性命?”
“臣不敢。”
风怀璧一改往日的自称,此时倒是恭顺起来,凤玉吟走到窗边,殿外绯红的碎花落入宫墙,自檐上坠下,抬首的地方,像一场旧时的芳梦一涣而散,他伸手拂去长袍上的碎花,指端还残留着一线暗香,他忽而想起了一个人,心里隐隐有些作痛,
“皇叔的心情,朕明白。”
是啊,他怎么不明白,对夕景华,他何尝不是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矛盾?
“所以臣恳请皇上降罪,让臣心无旁骛地去捉他回来。”
心无旁骛?
凤玉吟半垂的眼睫微微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大步走回风怀璧身边,拉起他直视过去,“你为他,什么都不要了?”
“身为皇族,自当以皇上为重,但臣希望以风怀璧的身份去见他!”
“皇叔这是在逼朕?朕告诉你,这会儿也许白氏已经追到了他,也许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又也许现在的孙昊阳已是个死人了,你要跟他生死与共?为了一个叛徒你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凤玉吟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故如此激动,只是心里乱得理不出头绪来,
“皇上,倘使现在玉锦站在你的面前,可他必须与你为敌,你忍心杀他?”
“住口!”
心被狠狠地剜了一刀似的,凤玉吟几乎是拍案而起,那两个字在他耳边犹如禁忌,可风怀璧却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他捏紧了拳头,恨不能一拳打过去。
“皇上息怒,臣以为皇上是重情之人,当明白臣的心思。今日叛离大鹓的是臣挚爱之人,臣不求苟且而生,只望能与他将前尘旧怨一并了断,事成之后,臣是生是死都与大鹓再无关系,臣亦不敢再用国姓,从此便是乡野之人,有生之年再不敢踏入帝都一步。”
风怀璧的话字字掷地有声,犹如金石坠地一般,声声都能砸出火花来。凤玉吟攒眉坐下,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应他。听风怀璧的意思是要就此与凤家一刀两断,本来这件事并未严重到牵连到风怀璧的身上,可是他为何一意孤行定要让自己身败名裂不可?
莫非他还想救孙昊阳不成?
一想到这里,凤玉吟不禁怒火中烧,他将风怀璧从地上拉起,愤愤道,“他负你至此,你还想留他一命?事到如今,朕也可以把实话告诉你,朕那日下令白风羽前去追捕时,说的是一旦遭到顽抗,那么就杀无赦。他若只是欺君,朕尚可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可惜他野心太大,朕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大鹓,绝不!”
凤玉吟这儿,面上是在给风怀璧最后的通牒,但同时他也是在给自己暗下决心。夕景华这个问题上他犹豫了太久,这种犹豫不符合他一个政治家,一个帝王的身份。他怎能在一个敌人身上浪费这么多的感情?
他话音刚落,风怀璧还欲再说什么却被他厉声打断,殿外候旨的侍卫鱼贯而入将风怀璧围在中间,凤玉吟面色冷然道,“你们送四王爷去偏殿休息,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闯入。”
“你要软禁我?”
风怀璧顿时明白过来,刚要去拔腰间的宝剑禁军的剑就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原本他们也敢对这威名在外的四王爷刀剑相向,但看到凤玉吟始终未曾动容也都壮起胆来,他们按住风怀璧的肩瞬时夺去他手中的宝剑,凤玉吟只是淡淡道,“皇叔太累了,先行休息去吧,”
被禁军簇拥着向殿外走去的风怀璧怅然地望向负手而立的凤玉吟,他不同寻常的神色让凤玉吟隐约有些不安,他其实并不知道风怀璧看向他的那一刹心中想到的是什么,他更不知道不久前风怀璧与夕景华之间也有过一段近似的对话,
风怀璧一边向着殿外走,一边想起了那一日夕景华凛然不肯屈服的眼神。
是啊,他说对了,其实都是一样的,就像他放不开孙昊阳,就像凤玉锦放不开凤玉吟。所谓的同生共死的誓言,不过是皇权之下一个脆弱的谎言,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他赌错了孙昊阳,而且也许永远都无法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是否有过一点真情,
这一错,就是生死之别。
待风怀璧离开后,凤玉吟才从座上慢慢站起,殿后转出一人,他一身上下全被黑色包裹,唯有一对眼睛露在外面,凤玉吟一见他便挥手将殿中余人屏退,那人轻步上前将一只细长的竹管呈上。凤玉吟熟练地把竹管打开,倒出里面的纸卷展开,他飞快地看完了上面的内容,然后丢在香炉中尽数焚去,
“云家的人果然是坐不住了么,”
他自言自语地望着那缕散在半空中的轻烟,身侧的人声音沙哑地答道,“大军从边地赶回京城少则半月,现在陛下既已得知他们有不轨之心,只要稍作准备必能一举擒敌。况且大军长途跋涉,后方粮草消耗殆尽,而京中以逸待劳,兵强马壮,臣以为云家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
凤玉吟闻言,笑而不答地点点头,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