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靖听他说:“奚靖,我们早晚一天,能全家团聚。表哥跟你保证。”
他很少叫按名字叫沈奚靖,一直都是小五小五喊他,可是今天,他变换了对沈奚靖的称呼,沈奚靖感觉到,他们的未来,已经往另一个岔口前进。
“好,表哥,我相信你。”沈奚靖说。
沈奚靖过去看云秀山,给他带了许多慈寿宫赏下来的小物件,又把身上的银子都拿给云秀山,叫他帮他收着。
这些钱,放他身上,并不安全。
云秀山没说什么,一一帮他收好,又给他拿了两个新作的荷包。
那荷包绣得简单,但胜在实用,沈奚靖高兴接过,互相叮嘱几句身体,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云秀山把他送到宁祥宫门口。
他站在门槛里往外开,正午阳光下,他弟弟身形修长,腰背挺直,已经不是宫人时卑微的样子了。
云秀山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不知柳华然让沈奚靖做宫侍,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无论如何,事情都已注定,再无回旋余地。
这个年节沈奚靖过得十分忙碌,他每日都要跟着教习宫人学习那些繁多的规矩,但做主子与做奴才是不同的,到底宫侍比宫人规矩少得多,沈奚靖记性很好,学得很快,那位张叔对他态度益发好了起来。
他不仅规矩教得好,照顾起宫侍来也极有一手,没多久,沈奚靖竟觉得一双手白净起来,他屋里没镜子,也不知脸上如何,但头发是见黑了。
张管事给他身上用的膏药显然并不普通,他近日吃穿也比以前精细许多,沈奚靖猜想是柳华然授意,但他越是明白这一点,就越紧张。
柳华然在他身上花的功夫越多,就证明他要他做的事,越难。
正月十五,正是上元佳节。
这一日,柳华然又把沈奚靖招了去。
沈奚靖进屋照例要跪,被边楼南轻轻一扶,没让他实打实跪下去。
沈奚靖心中一惊,正想给柳华然请安,却听他讲:“小靖,吾就知皇儿定喜欢你,吾前日与他讲了你的事,他可是想也没想便应了,明日旨意便会过来,表叔先恭喜你了。”
这一下,沈奚靖便不能继续站着了,他迅速跪下去,张口便说:“奚靖谢太帝君恩典。”
距离上次来慈寿宫正殿,过了约月余,沈奚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这一次表现十分的得体,连最后一点慌张与不满都无。
柳华然满意点点头,示意边楼南开口。
边楼南再次把沈奚靖扶起,道:“给沈主子道喜了,不过太帝君这有件难事,得沈主子帮忙想些法子。”
39、第三十九章 ...
这便来了,沈奚靖心里一凛,顿时全神贯注起来。
他要听好边楼楠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边楼南扶起他,让他坐桌旁的高背椅上,这才开口:“几年前,太帝君丢了样东西,想让沈主子帮忙找回来。”
沈奚靖只浅浅坐了小半椅子,他背挺得很直,但一直低着头看膝盖,露出来的半张侧脸,似乎带着笑,但又看不真切。
边楼楠边说边打量他,见他没有并无惊讶或是害怕样子,便回头看柳华然。
柳华然吃着茶,轻轻收了收下颌。
“那是一块帕子,太帝君也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你若在今上那瞧见花样好看的,拿来给太帝君便是,你且晓得。”边楼南说。
他一不说帕子的纹样,二不说为何找那帕子,只能证明一点。
那东西对柳华然很重要,重要到他不惜找来一个又一个宫侍给皇帝,重要到他连沈奚靖这样的落魄世家子弟也想要利用。
可是,他怎么不想想,沈奚靖到底姓沈。
边楼南说完话好半天,也不见沈奚靖反应,只得又去看柳华然。
柳华然脸慢慢冷下来,他盯着沈奚靖仔细看了看,浅浅说了一句:“你表哥也长得不错。”
沈奚靖脸色刷的白了,他突然觉得柳华然很恐怖。
这宫里发生的一切,除了皇帝所在,其余都在他眼里。
他每天紧紧盯着这个他掌控多年的内宫,就算从帝君变为太帝君,他也丝毫不想放掉手里的权利。
他已经习惯于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可是,有什么事情,却在他眼皮底下发生,就是这样一个漏洞,让小皇帝手里拿到了他本不应该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的,极为隐蔽的秘密。
沈奚靖一瞬间就想明白这一点,柳华然都豁开面子来威胁他,那正说明他非常有用。
冷静下来,抬头看向柳华然。
这大梁最尊贵的男人,他历三朝,握有实权,他总是优雅地、高贵地看着他人,就像现在看沈奚靖一样。
沈奚靖从椅子上站起,他以晚辈礼向柳华然行礼,开口道:“奚靖定不负所命。”
柳华然定定看着他,他也回视柳华然。
他们这样对视良久,久到沈奚靖就要支撑不住时,柳华然先别开了目光:“你省的就好,只要吾在这慈寿宫一日,便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