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出来的是不一样,伺候人就是舒服。”
“谁买你来杀他的?”东子的问话没有压迫感。
“说了买主的信息不能随便透露。”薛元书侧转过头,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东子,“我喜欢你也不成。”
“……”东子似乎没听见这话,摸了摸薛元书半干的头发,拿起巾子起了身。
薛元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远处东子颀长瘦削的背影若隐若现,投在地上,让薛元书喉头燥热地上下一番。
是个艳阳天,秋蕴楼的金字招牌在阳光里仿佛是无声的一声吆喝。
熊沐在门口站定,倒是没想到小皇帝仓皇逃命路上,竟还能搞出一家似模似样的酒楼来,带客栈住宿。
“招人吗掌柜?”熊沐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面朝堂子里。
八成上座率,已过了吃中饭的点,生意确实不错。
算珠被飞快拨动着发出噼啪声,声停,袁锦誉在账簿上写下个数字,这才抬头来看。
桃花眼,一尺八,看着就像个要伸手调戏良家妇女的二流子,眼睛里的笑满得要溢出来似的。
就是东子要招的人了。
袁锦誉手肘趴在柜台上,“一个月包吃包住,五两银,试用三个月,干得好涨工钱,涨多少视你这期间的表现而定。”
熊沐把不重的包袱朝背上一甩,“工钱少了点,我可是熟手了,要在青州找个熟手跑堂很不容易的,七两。”
“五两五钱。”
“七两。”
袁锦誉不悦地拧眉。
“掌柜的又不缺这二两银子,小的是存点老婆本,通融通融?”熊沐捉起柜上的笔,在指间飞转了几圈。
他手指灵活,把笔转的犹如一轮圆盘,难得是没有洒出半点墨来。
“李苏,把人带后院里,他以后就归你了!”
一个手托空盘的小二转了过来,笑嘻嘻道,“小兄弟,跟我来吧!”
熊沐瞟了眼他控制不住翘了起来的兰花指,神色如常地朝后院去了。
作为一个跑堂,熊沐可说是后来居上,手稳脚快,嘴巴又甜。秋蕴楼里赏钱四六开,当天晚上,李苏从被子里露出个头,只见熊沐正数银子。
瓜子大小的一点碎银掉进床板缝隙里。
熊沐拿肘撞了撞他,“起开。”
李苏翻了个身,闭起眼。
“好兄弟,帮帮忙,在下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媳妇儿,容易么?”
李苏这才撇了撇嘴,挪开些。
熊沐力气大得惊人,床板被他掀了起来,登时李苏就坐到地上去了。瞪着一双耗子眼,怎么也瞪不大,怒道,“想挨揍吧!”
熊沐双手合十,“哎呀,这不是故意的。”把李苏从地上拖起,又给他裹上被子。
熊沐点完不到十两的碎银,仔细拿钱袋子收好。
李苏就在被子里时不时扫他一眼,“存多少了?”
“唉。”熊沐叹了口气,“十三两。”
李苏鼻腔里哼哼两声,“慢慢来吧,哥娶媳妇儿也存了足十年,什么活儿都干,攒了足四副头面,并七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嫂子好看不?”熊沐来劲了,也裹在被子里,露出两只发亮的眼。
“跟天仙似的。”李苏略带得意。
“李哥真好命,我未来媳妇儿也跟天仙似的。”熊沐磕巴磕巴嘴唇。
李苏只当他吹牛,眼一闭,不再说话了。
熊沐又掏出了他的银簪子,簪身光滑滑的,就像他媳妇儿圆光光的脸盘子,簪尾上一朵精神奕奕的莲花,抖开的花瓣,就像他媳妇儿笑起来含羞带怯的样儿。
熊沐闭上眼。
媳妇儿的脸在脑子里都有点模糊了,记得眼睛,嘴巴鼻子却不太记得清了,但他总能在想象中将那张脸补齐。离开京城假扮老姜的这些年,全凭媳妇儿一张脸才让他支撑过许多需要杀人的日子。
熊沐不喜欢杀人,相比之下,他喜欢抱着媳妇儿软乎乎的身子,埋在她的颈窝里嗅她头发的温暖香气,不过再亲密的事情就没做过了。
熊沐幽幽叹了口气,桃花眼闭起时,长长的睫毛令他的脸孔显得有点秀气。
真想回京城,真想啃两口媳妇儿白嫩嫩的脸颊,他朝着被子里拱了拱。
秋蕴楼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青州地界上的地头蛇也渐留意到这家新开张的酒楼。
傍晚是楼里客人最多的时候,嘈杂人声,楼顶上画着五花马的纱灯中间燃着长烛,将五颜六色的影子投在堂子里。
三五个齐刷刷穿翠色袍子,袖口领襟镶金边绣卷云纹的男人从门外大摇大摆进来。
“哎哟!”
猛一声高叫,紧接着只听小二一叠声道歉,客人却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