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吗？”唐莫莫问道。

“不。”缥缈的声音回荡在他周围，往日快乐的一幕幕像流水般涌了出来。

她趴在祖母的膝头，听祖母讲关于人类的故事，那些爱情传说让她格外的向往。而父皇，对于她们姐妹都是相当亲切的，统治这片大海的皇者，慷慨大方的让她们用昂贵的珍珠宝石装饰自己的小花园。最后，她遇到了王子，有着美丽眼睛的王子。

太阳升了起来，小人鱼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唐莫莫感叹了一声，这些情节，他亲眼所见比看书时感到更加震撼和难过。看着小人鱼飞上了天空，唐莫莫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她的回忆中。

童话里的结束，并不是真的结束，反而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小人鱼飞向空中，她跟天空的女儿一样，拥有了透明的身体。她尽力做着好事，在伤心的人耳边轻语，努力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给烈日下劳作的人们，带去阵阵凉意的清风和细雨。她守护在孩子们的床边，保护她们免受黑暗阴影的惊扰。

她偶尔会飞回到那座宫殿，回到王子与王妃的身边。

王子因为小美人鱼的不见而伤心了许久，但随着他的婚礼，日益繁多的事务让他渐渐不再有时间去思念小美人鱼了。婚姻，代表了两个庞大王国的联姻，代表着王子正式的成为了独立的皇室成员，开始承担起他应有的责任。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与王妃的孩子出生了，而老国王退位，王子正式登基成为了新的国王。

领地，税务，贵族，平民，各种冲突和阴谋缠绕着王子。而那位依旧美丽的王妃，则坚定的站在他身边，一起抵御着狂风骤雨，保护着他们的孩子，他们的领地。

小人鱼会在他们入睡后，轻轻抚平他们额间的皱纹。也会在小小的王子耳边，轻声哼着摇篮曲。

只是，不论再如何忙碌，每年他们总会抽出一天，乘着船来到海上。王子会跟他的孩子，讲述小美人鱼的故事，讲述她是如何天真可爱，讲述他们如同兄妹间的感情。每当这时，王妃总是笑得得体，只是当她看着平静的海面时，眼底偶尔会泄露出一丝悲伤。

“那她去了哪里呢？”小小的王子睁着美丽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已步入中年的王子说道，“也许，她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他回头，却看到了自己妻子那得体的笑容，看着她鬓角处，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银丝，王子突然有点恍惚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他拉着王妃的手，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

王妃完美的笑容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像极了小美人鱼消失前一晚时，默默在船头哭泣的样子。

王子拥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低声说道：“现在的我很幸福，我希望她不论在哪里，也会一样的幸福。”

美人鱼围绕着他们，送上了自己最真挚的祝福，她飘上天空，远远地离开了这片土地，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的许多年，都如流水般从唐莫莫身边滑过，小美人鱼在他耳边轻叹道。

“我从来不曾后悔。在我最向往浪漫的年纪，我追随了心中的渴望，经历了一场无与伦比的爱情，虽然他并没有爱上我。但爱情里的期待，甜蜜，痛苦和心碎我全都体会到了。而在我即将消失的时候，上天又给了我一次能够再次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我从来不曾后悔。”

唐莫莫看着逐渐泛白的天空，如同小美人鱼化为泡沫的那一天一样，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忧伤。“如果一切回到最初。”他开口问道，“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小美人鱼发出了一阵轻笑，“不，我不会。”

“我会在那场风暴中救起他，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直到他获救才离开。不过，我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会回到海底宫殿中，回到我亲人的身边，陪伴我的祖母和父亲，直到我生命结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