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听了冷笑道:“她乃草木天生精灵,哪里能懂这些,就是有人明白告诉她,她也不会信。情力之巨,你会不晓得?只要这初劫里情根深种,自然魂魄有记,辗转红尘相寻,‘只羡鸳鸯不羡仙’。仙草灵气自生,她精魂却忙于转世无暇炼化,不是正合为我所用,何来图谋之说?”
兼美迟疑道:“那人间……人间诡道甚多,她生时虽无知,待转世时却可通前后生世记忆,人道‘人老成精’,实在不可不防。”警幻笑道:“草木精魂化人,哪有长寿之辈?都夭于韶华,情窦初开而不知人间疾苦之时,世世只辗转在一个情字,所谓情情,哪里会学得那些手段。”
兼美听说如此,前后想了,方浮出笑颜。警幻见她如此,冷哼一声道:“此次孽鬼投胎,差一个钗位为何不去问阎王要人?你偏趁我不防化了身投去,哼哼,真当我不晓得?”兼美听了嬉笑道:“那阎王老儿每次都好生磨叽,要一个时想塞三个过来,谁耐烦跟他歪缠?况姐姐总说我空想妄念不如实修,这便下去红尘历练历练,不是比空呆着强?”警幻知她狡辩,却也奈何她不得,只让她莫要耽淫忘情,迷了真心。
两人又说到如今绛珠仙草灵气转薄的事,兼美道:“我尘胎只能开肉眼,倒没见什么古怪。”警幻便道:“今日茫茫大士说起那里出了个乌寒水虺,不知是不是它打了主意。”兼美道:“倒是天象不大好,我那尘胎不过是个凡人,就算见了也认不得它。”警幻拿定了主意,道:“过些日子是天玑娘娘仙诞,待忙过了这一阵,我亲往接了绛珠生魂前来一叙,到时自有分晓。”
不说天上如何疑云丛生,这人间正值深夜。一队人马潜行至深山乌龙院,上香的上香,添油的添油,更有一位跪于案前默默祝祷。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又人去楼空,独留一院灯火,倒也不怕走了水。下行时,一人道:“这龙王还真灵光,大中秋的愣能招来那么大冷风,这边几个山头都下了雪了。”听得一声咳嗽,立马闭嘴,住了声快步前行。
眼见着秋深,凉意平添,这凤姐的心思却一团火热。贾琏见她如此,笑着提醒她道:“这府里的柴炭都是庄子上来的,一年两进,从来没听过有缺这个的。这煤嘛,却自来都是赖大打理。上回那铺子来回倒腾的事儿,虽打哪儿都赖不着你,却只显出个你来,还不晓得人心里怎么想呢。这回要听我说,悠着点的好。”
凤姐一扬眉道:“这是怎么话说得,倒像是我跟奴才抢起差事来。只是这回老太太太太都紧着交代,要尽快备齐了入库才得安心呢。我自然要催催,这要是一个人干不来这个活,哪怕他做过一百年呢,到了这一日也还是用他不得,总得有能为的能干这个的来顶替。就是王公大臣,也没有做过哪个官就定能做一辈子的道理。”
贾琏听她如此,笑道:“得,得,算我白说,这可跟我没一丝干系,我不过给你提个醒。”凤姐横他一眼道:“这个跟你没干系,跟你有干系的又何止这个那个呢?”贾琏赶紧摆手,打着哈哈夺门走了。凤姐此时也没心思跟他算细账,赖大那头隔了几日仍是没个准信,凤姐回了王夫人,得了话就自己寻人操办起来。
这日张材家的来回话,道是已寻着了卖家,这人在榆林、双门那边开的大煤窑。如今不到销煤的旺季,往年总要立冬之后才开始大卖,整个西山那片,多时一日能走百车进城。今年他已屯了些,正等时候发财呢,哪想到官面上开始禁起私煤窑来,原当是年下要些孝敬,哪知道这回竟是给了银子也不成。
他几个同做这行的兄弟已被勒令关停,工部衙门直接封了窑口,说若敢再犯严惩不贷。他那地界偏远些,只怕也撑不了多久,正着急寻买家。一个如今还不到时候,另一个那些中间炭煤掮客见他如此个个压价,恨得他不行却也无法。
凤姐问道:“他有多少煤要卖?”张材家的回道:“这个可不知道,说大的窑口一天能出几千斤呢。”凤姐埋头算了算,便道:“你去问准了他到底有多少货,我若全要了他给个什么价。最好今日就能回话。”张材家的听说如此,赶紧去寻人与那煤老板说项。
过不多久来回话道有三十几万斤上等煤块,凤姐当下就都要了,总共付了他三百两银子。那煤老板再没想到这煤出得如此容易,虽是让了不少价,却比先前打算的好上许多。特给张材留了自己的商号帖子,道日后换了买卖行当也愿意与张材再打交道。此乃闲话,揭过不提。
前后不过十数日,庄子上的柴炭也运抵京城,银霜炭、黑灰炭、下等柴炭俱都列了单子,薪柴处的管事们忙活了两日清点入库。张材几人采买的两万斤西山煤炭也一起入了库。凤姐待细账总账都得了,便报于王夫人与贾母知道,贾母道:“你倒是手快,连着煤块子都一同买了,这会子也难为你寻得到人。”
凤姐笑道:“这大嫂子那么一说,我嘴上虽安慰着她,其实心里头也有些打颤。旁的不说,若是那白毛风再刮上几日,只怕老祖宗要点我的衣裳取暖。这不赶紧把能寻着的都买了,倒也有个好处,比往年还便宜上两成,东西也好。”
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