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他转回屋内。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红绳和刚被他擦得锃光瓦亮的卡宾枪。看到枪,他嘴里的嘀咕也没了,而是变成两道弯弯的笑意,勾在嘴角边,露出个傻乐的表情。上去把枪抱进怀里,他一手绕着红绳往枪托上面缠,缠了一圈又一圈,缠着缠着,忽然缩了缩鼻头,好像闻到了一股子香粉味儿。
什么东西,怎么这红绳还带香的?低头凑上去一闻,果然芳香扑鼻,简直像是刚从女人身上解下来的一样,一阵阵携着甜味往他腔子里窜。
拧开指头使劲揉了揉,他仿佛对此十分满意,小声咕哝了一句:“真不错。”心里又把小跟班夸了一遍。小眼睛,大用场!好!太好了!
第二天,瞎眼照样的早起去给赵宝栓打扫屋子,不过他去的有点战战兢兢,因为头天夜里忘了给人屋里送兔子。他本来是个滴水不漏的,但因为让这个至亲伤了心,所以一时疏忽,出了差错。一手水桶一手兔笼,他小心翼翼的用脚尖碰了碰门。
“老大……老大?你起了么?”
半天,屋里都没人支应。小跟班也不管了,一歪身子直接用肩顶开了门,屋内大敞四开的灌了半室阳光,却是间空屋子。赵宝栓不在里面,不过被褥倒是乱七八糟的堆在炕上。
好嘛,不在就不在吧。松了口气,瞎眼先是找了个角落安置了兔笼子,然后就叫从水桶里捞了湿抹布来打扫屋子。视线一转,他在屋内的桌上看到了那把卡宾枪。老大目露淫光的看了一晚上擦了一晚上,这枪简直亮得晃眼。而就在他眯曲这眼睛要把枪收起来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昨天夜里找来的红绳。红绳一圈圈的匝在枪托上,不是很宽,只有一小截,然而却绑得十分紧实。
这是要干嘛?
小跟班歪着脑袋,弄不清楚老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刚在人这里伤了心,所以也有点懒得探究对方的意思。怄气似的把枪丢回桌子上,他就着筒口的边缘沥干了抹布,开始一天的劳动内容。
53第五十章
会议过后的第三天夜里,长久沉寂的保安队终于有了动静。不过这动静不是在明面上,而是掩在暮色中。一场夜袭酝酿许久,如今终于到了宝剑出鞘的时候。
打先锋,熊芳定只跟仇报国要了几十号人,一旦他们偷袭成功,后面便有大部队来作接应,先搭饵后撒网,这计划他们想了一遍又一遍,自然十分周全。而沈延生作为必不可少的领路人,理所当然的就被囊括在了打先锋的人头里。为此,沈干事十分紧张,除了紧张,还有些害怕,这是实话。想他这么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只会耍耍嘴皮子的落魄少爷,怎么会有深入匪穴的气魄。不过树要皮,人要脸,就像熊芳定说的,拿了镇长的饷钱,再要脱关系跑路那是不可能的。如此,他倒是像个不走运的好汉,硬充着场面把自己逼上了梁山。
梁山沈少爷不识路,上白堡坡的路他倒是知道几条。当初闲着没事就让瞎眼领他去山上各处看花看草看瀑布,路怎么走,沿途什么特征,不说十成十的了然于胸,多少也能摸出一条囫囵路来。
仔细的研究过地图,他最终选了一条比较隐蔽的路线,这段路山势较陡,虽不太好走,但是足够安全,万一在路上暴露了行踪,也不至于因为地势的原因就让人一网打尽。沈延生有大志没什么大勇,他怕死,更不甘心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在他的观念里,仿佛只有经过一场隆重花哨的仪式,他才能够欣然辞世,更何况,他现在还不需要这样的仪式。
夜里的白堡坡完全没了白天层林浸染的美貌,反倒像个面色蕴暗的恶妇,茂密的丛林是她弯弯绕绕的头发,一层层一片片的裹住潜行中的队伍,让他们在隐于黑暗的注视中变得紧张而沉默。
熊芳定招来的这支小队伍是刘为姜事先就挑选好的,立场上全全归他所有,并且行动能力与执行能力都很强,既听话又犀利,不得不说是把趁手的好武器。熊副队长自己冷惯了,在对待别人的时候也总是有意的对其性属于人的部分进行选择性忽略。就算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刘为姜,在熊芳定眼里,他也跟现在的这支队伍一样,是样工具,是件家什,之所以会为他所用,不过是因为他们好用而已。
队伍悄无声息,穿行在暗夜的丛林之中几乎接近惯于夜行的野兽,这野兽嗅觉灵敏,行动迅速,很快就到达了计划中指定的位置。
沈延生混在那一堆兵中间,为了行动方便,他也换上了一身保安队的制服,制服是立领的,所以他态度严整的把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然而疾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妥。
当兵的脚程快,摸黑爬山就跟平地里走一样,可他不是。起初还好模好样的走几步跑两下,到了最后连滚带爬,到达目的地,他也不要脸面了,屁股重重的往黑乎乎的草堆里一滚,喘着粗气就开始解那几个卡住喉咙的扣子。再不解,他就该活活让自己的风度勒死了!
队伍停留的地方是个山洞,前面发疯似的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后面直上直下的崖壁上,挂着一道水流湍急的大瀑布。熊芳定领着一队人在此停留,一方面是积蓄体力,另一方面则是为即将展开的夜袭做最后的检查确认。
沈延生垂着脑袋坐在地上,一双手和一双脚全都是麻的冷的。他起初只觉得累,可累过之后仔细一想,又隐约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