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fu军的炮声隆隆。自从十四日以来,他们已经这样不分昼夜地轰击了鹤城一天一夜。
站在伤痕累累的城墙之下,在巨大的炮声里,筱田一绪冲着山口二郎笑了一笑。
“要记着你和小梅的约定啊,山口君。”她说。
谁都知道在如今的会津,每一天都有可能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即使是高木贞,也在自己的衣角内侧缝上了一张小小的布条,上面写着“九月十五日战死”的字样。这个习惯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在出阵之前在衣角内侧缝上这样的布条,或者把这些字干脆写在自己的衣服上,写上自己出阵这一天的日期,在其后再加上“战死”二字;表示自己英勇奋战、为会津捐躯的决心和意志。
不过筱田一绪从来就是个奇怪的人。高木贞注意到她并没有在自己的衣服上也写上类似的决死字样。在其它事情上也是如此,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特立独行的意味……高木贞甚至有的时候会想,这种完全不像一个传统派贤妻的作派……嫁到夫家十几年没被休回来,也真是奇迹啊。
瞧,她现在又在说着不合时宜的话了。
“……保重,山口君。”她注视着山口二郎,然后向他颔首道别。
山口二郎默默无言,只是右手按着腰间的剑柄、目送着她走回娘子队的队列里。然后,他也转过身去,毅然决然地跟随着朱雀队的大家离开了。
站在筱田一绪身旁的高木贞,忍不住微微侧过头去望着她。
也许是因为高木贞的目光实在有些特别,筱田一绪很快地察觉到了。她也同样转过头来,对高木贞报以温和的一笑。
然后,突如其来地问道:“高木君……听说过粟田口吉光这个人吗。”
高木贞:“???好像……是很久以前著名的刀匠?”
筱田一绪‘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的,没错。粟田口吉光是镰仓时代著名的刀匠,是制作短刀的名手……”
高木贞:???
看着她一脸问号的表情,筱田一绪很快就停止了对她普及“刀匠概论”。
“‘一期一振’是他一生中唯一在铭的太刀,因此刀名叫做‘一期一振’,也就是一生中仅有一把的珍品……”她出神似的这么说道,然后又转过视线,望着高木贞,突然微微一笑。
“算了。……我现在干嘛还要说这个呢。请忘了这些吧。”
不知为何,那个笑容给高木贞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那也是筱田一绪给她留下的最后印象。
残酷的一战之后,多少会津好男儿……甚至是好姑娘们,都献出了他们的生命。然后,容保公终于宣布了他的最终决定,鹤城开城降服。
高木贞再度见到山口次郎……不,斋藤一的时候,是在斗南的五户町。
彼时他已经再度更名为“一濑传八”。他曾经作为新选组三番组组长斋藤一的真实身份被大家合力隐瞒了起来,作为朱雀队的一名普通伤兵,他在战俘营里度过了严酷的冬天,逃过了新政fu军严苛的筛选、追缉和甄别,从最后的战事中所受的重伤也在慢慢康复之中。
他跟随其他受到处分的会津人们迁移到了被流放之地——三万石的斗南藩。那里贫瘠得简直超乎想像,漫长而寒冷的冬天里,他和其他四户会津藩士住在一起,从事着艰苦单调的工作,从开荒再到打猎,各种农事和建造房屋等等琐事都堆积而来,几乎要把当年那个令所有对手胆寒的剑豪的形象完全湮灭。
当高木贞看到他的时候,由于重伤未愈和在战俘营中严酷环境的折磨,他消瘦得简直吓人。唯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仍然十分明亮,里面燃烧着火一般的意志。
不知为何,那个样子让高木贞一瞬间就联想到了筱田一绪最后出阵前所提到的那柄太刀,粟田口吉光一生中唯一在铭的太刀“一期一振”。
她之后也向弟弟高木盛之辅询问过关于一期一振的资料,据说这把刀已经在大阪的夏之阵中烧毁了,之后又经过再刃的修复。
在她想像中,那应该是一柄又漂亮又锋锐的太刀吧,即使被火焚烧,即使满身伤痕,即使很难再上战场……从始至终,它都应当是一柄令人见之心喜或者见之生畏的神兵。有的人想要拥有它、有的人想要让它为自己所用,被人钦佩,被人畏惧,被人依靠,被人追逐……
就像现在她面前的一濑传八……不,新选组的三番组组长斋藤一一样。无论是伤痕累累还是冷静锋锐,无论存在于何处,都是新选组的一把最好、最可靠、最优秀而不可替代的刀。
他们有过简单的闲谈。当高木贞提起在最后一战里失去了消息的筱田一绪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斋藤的眼神变得深暗了一下。
“是吗……那样的人,也终于为会津献身了啊……”他叹息似的说道。
也许是为了尽量说些不那么令人悲伤的话题,高木贞突然想到了筱田一绪临别前奇怪的话语。于是她就说了出来。
“说起来……筱田君在你走后,说了……有点奇怪的话啊。”
斋藤:?
高木贞:“她提到了粟田口吉光……呃,一濑君听说过这个人吗?”
不知为何,她感觉斋藤的眼中突然掠过一抹过分明亮的光芒。
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她提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