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这样啊……
……她也曾经怀疑过山南先生是不是已经败给了罗刹本身的狂‘性’啊……
……甚至曾经做好了有一天必须向着他拔出剑来,送他上路的觉悟……
……即使他已经这么不幸,她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结束他的生命……
……但是一直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山南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呢……
是个,彻头彻尾的,待人温柔的好人呢——
“山南先生……是个勇敢的人……也是个温柔的人……在我心里,一直到了现在都是——”她哭泣着,这样回答道。
“……永远都是,令人仰慕,让人想要认真依靠的人啊。”
迟疑了一瞬之后,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了这样的话。
然而事到如今,纵使再说出怎样真挚的温柔的美好的话语,大概也都没有什么用了吧。
他说,罗刹是这个时代里的昙‘’而已。
但其实,山南先生才是昙‘’吧……品‘性’孤高,‘性’格温柔,那么美丽却只能拥有短短一霎那绽放的生命,徒留别人伤心和追忆的昙‘’啊。
山南沉默了片刻,握着她的那只手又紧了一紧。然而他并没有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哭泣的脸,然后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最后,她听到他和从前一样温柔至极的声音。
“永别了……雪叶。”
每一次道别都是永别。他曾经这样告诉她。
可是当永别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了她的名字来称呼她。
回想起来,在剑术高手辈出的新选组里,颇具文人气息的、斯文而温柔的山南,简直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像个异类。
他始终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平易近人的温柔中,隐隐又带着一丝疏离。他没有用过尊称之外的方式去称呼新选组里生活着的两位‘女’‘性’——他曾经叫过她“雪也君”,但是在她身为‘女’子的真相暴‘露’之后,他就一直用“清原君”来称呼她。
在他前往仙台的前夜,甚至对她说了很严厉无情的话。她还以为那一刻她已经彻底失去他这个一直以来尊敬和仰望的前辈与同伴。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他这个前辈与同伴,只是他们曾经不知不觉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即使一度无法彼此理解或认同,但是他始终站在她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从来不曾远离,从来不曾放弃过她——
并且,到了生命的最后,她所深信的事情仍然是事实——那个从前的山南先生,一直活在这世上,一直存在于他的心中。
当山南的身体开始崩坏,最终化为灰烬的时候,她就跪在他的身旁,右手紧握着他的手,而左手则紧紧握着他留给她的那柄胁差。
她紧握的那只手最终也变成了灰烬,自她的指缝间穿了过去,连衣物都随之一起化为了灰烬,山南先前躺着的地方,除了那柄在“赤心冲光”折断之后曾经伴随他继续战斗的太刀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柳泉起初好像无法置信似的盯着自己空空的右手,然后慢吞吞地蜷起五指,紧握成拳。下一秒钟,大颗大颗的泪珠就从她的眼眶中坠落了下来。
那些细碎的青白‘色’灰尘,穿过她脸上纷纷扬扬坠落的泪珠之间,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土方就那样跪坐在那里,双手仍然保持着先前握住山南和平助的手的姿态,但空空的指间却已经连灰尘都看不到了。
他看着山南和平助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他的眼里没有涌出一滴泪水。就好像他所有的眼泪,已经由柳泉的眼中流淌了出来似的。
柳泉的双手紧紧抓着山南留给她的那柄胁差,哭得抬不起头来。
虽然她在会津与小一话别的时候也曾经因为分离而哭泣,但她好像从未哭得像今天一般凄惨和悲痛过。
……即使在被迫再度将近藤留在深夜的江户街头时也曾经流下过悲伤的泪水,她也不曾像今天这样难以面对山南的消逝。
……是因为她和山南之间留有更多深刻的羁绊,曾经共同经历过会在心上留下深刻印记的那些黑暗的时刻吗?
……还是因为山南在最后关头终于恢复成了她深深地怀念着的那个熟悉的、温柔善良,充满勇气的人?
“……虽然失去了生命,但是……山南先生最后赢过了罗刹的狂‘性’啊……果然,山南先生还是那个我们所熟悉的自己,并没有变……”
这是试图安慰柳泉的千鹤,结结巴巴地在她身边说出的话。
虽然自己也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新选组的好友,同样承受着难以形容的悲伤而在流泪,但是千鹤果然还是大家所熟悉和喜欢的那个姑娘,即使在自己忍受痛苦的时候也不忘记要支持着更加痛苦的同伴和朋友——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迅速地接纳了她,并且决意要拼上全力保护她的原因吧。
柳泉的哭声慢慢地低了下去,但是眼泪却毫无停止的意图。
她跪坐在地上,放在膝上的双手痉挛似的用力抓着山南的那柄胁差,用力得手背上的肌肤都泛白了。眼泪一颗接一颗坠落在方才山南躺过的地方,在榻榻米上洇湿了小小一片水痕。
在你的心里,很重视山南先生吗?
千鹤曾经擅自问过她的问题,一瞬间不知为何又浮现在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