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崖疑惑地看向他,苏锦仿佛猜到了,道:“我也不知道去哪。”
等到了程九歌口中吃饭的地方,唐青崖和秦无端同时露出了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秦无端拿折扇戳着自己的掌心道:“师叔,前两天你就在这儿夜夜笙歌啊?”
程九歌道:“呸,你懂个屁。”
一条街巷仿佛梦境,灯红酒绿地热闹,进进出出的有江湖人,也有富家子弟与普通书生,却几乎无一例外均是男子。
朱墙飞檐,建筑样式十足旖旎,那高高的阁楼之上垂着六角宫灯,流光溢彩。衣着妖娆艳丽的女子凭栏而立,蛾眉宛转,粉雕玉琢。空气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更又隐约的香风拂过周身,说不出的糜烂奢侈。
苏锦不明就里,拉了把程九歌的袖子:“师叔,这什么地方啊?”
程九歌莞尔,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勾栏。”
苏锦自然知道这地方的用意,一连串的后续问题只得咽回了肚子。他初次领略此类风光,非但不觉得新奇兴奋,反倒如芒在背,紧紧地黏在了唐青崖身后。
唐青崖在走出几步后猛然反手抓住了苏锦,似乎怕他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走丢,可又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好似很不满意似的。
秋夜露重,这温柔乡中却暖意融融,仿佛一个永无严冬的桃花源。
程九歌镇定自若地领着几个人进了其中一间楼阁,唐青崖抬头一看,牌匾上花里胡哨地写着三字:“茗笙楼”。
甫一进门立时被那春|色满园熏了个跟头,苏锦不由自主地反握住唐青崖,过于紧张地打量陌生环境,没见到唐青崖偏过头去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上扬的唇角。
穿红戴绿满头珠翠的鸨母似是对程九歌已十分熟悉,见了他连忙迎上来,堆笑道:“程公子今日来得可迟了……哟,这几位是?”
程九歌含着一抹笑,将一小锭金子塞入那鸨母手中:“张妈妈照顾姑娘们辛苦了,不成敬意,留着买些胭脂水粉可还得当——这几位是我的好友,听闻您茗笙楼的姑娘们曲艺无双,仰慕至极,专程赶来。不知今日冉姑娘有空吗?”
那鸨母立时笑得更灿烂,如同一朵秋菊盛放,连声道:“哎,在,在呢!专等您!我这就带几位公子上去!”
看清了程九歌塞过去的“贿赂”,唐青崖不由得暗暗朝秦无端递了个眼神。那位出身大户的公子哥见了这花钱的手段,正气得胃疼,一时间走出了个同手同脚,看得唐青崖噗嗤一笑,手间被握着的力度放松了些。
苏锦凑近他耳朵——这人窜了一大截个子,如今和他这般说话还要微微低头——“你笑什么呢?”
“做师侄的太有钱也不是好事。”唐青崖高深莫测地说完,拍了拍苏锦的背,“走吧。待会儿叫她们端点吃的来,你别饿着。”
苏锦一颔首,依然和他咬耳朵道:“我猜师叔不会平白无故地来这儿找那位……嗯,冉姑娘。这个姓却是有点少见了。”
唐青崖几乎醉在莺歌燕舞中,闻言猛地一个激灵,清醒道:“姓冉的姑娘?”
“方才我没听错,看那张妈妈的表情,师叔落脚在成都府中的几日,也许每天晚上都来找她……若是私事,怎会带我们同行……青崖,怎么了?”
唐青崖面色严肃,与周围格格不入,他立在雕栏玉砌的二楼,眼神冷了片刻,对苏锦严肃道:“你可还记得,在临安我对你说,曾见过一位前辈,德高望重,修为不浅,却如你当初走火入魔般疯溃杀人,最后气力用尽、双目流血而死的事么?”
苏锦略一回想,道:“是有这事。”
唐青崖压低了声音道:“那位江湖前辈也姓冉。”
言语间苏锦感觉背后发冷,他刚要说话,唐青崖不声不响地扯住他,旋即飞快地换上一副逛遍风月场的无所谓表情,将苏锦拉进那朦胧的厢房。
厢房内陈设华丽而绚烂,不合时宜地放满了蔷薇花,香味直直地浸入骨髓里。中间一张圆桌,正对大门的地方则搭建起了一个小小的台子,台上端正地坐着一个秀丽的少女。
她绝不国色天香,却让人见之不忘,一双眼没有焦点似的,仿佛她的视野里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雾霭。进来人时,少女条件反射般露出个精致的笑容,接着便略微侧耳,近乎胆战心惊地打探这周围的情况。
一个小丫头从旁边走出,向众人福身,转而对那少女道:“姑娘,程公子来了。”
冉姑娘略一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九歌却不坐,站在当场问小丫头道:“小留,你家姑娘的眼睛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小留乖巧道:“回程公子的话,姑娘的眼睛已经能模糊见到光影了,但应当没那么快的。谢谢程公子送药来,小留会看好姑娘,让她认真敷药。”
程九歌点点头,道:“你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