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檞寄生从房顶流泻而下,在蒙了一层雾气的玻璃窗边缠绕,把远处的景象切割得支离破碎。
白点在空中朦胧地飘着,那是彻天彻夜的大雪,自寒冬降临大地的第一天起,便从未止息。
辰砂洗完澡,抱着膝盖坐在文术的床上,朝外看了一会,又注意到墙上以图钉固定了半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男人,肩上扛着小时候的文术,另一手则拉着半大的文元。
两兄弟的头发都乱糟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被撕去了半张,料想另一半是个女人,而女人的容貌,兴许早已在他们的回忆中变得模糊不清。
辰砂叹了口气,心想这是一个只有父亲的年代。
文术从浴室里走出,道:“杀人狂强得要死,不会有事的。”
辰砂接过他手里的浴巾,帮文术擦干净他一头深棕色的短发,道:“他们没有药。”
文术静了片刻,道:“我哥去准备了,你看他一吃完饭就走,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要担心,辰砂。”
辰砂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军部,诃黎勒,那负伤前来的军官。
他依稀可以想到,军官在大雪中屹立于皇宫门外,等候接见的景象。
“睡吧,一起睡。”文术朝床上一倒,道:“过几天新年,老大带你去皇宫里玩。”
辰砂掀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默默不语。
文术十分疲惫,转身抱着辰砂,很快便入睡了,辰砂仍看着窗外的大雪出神。
午夜时,文术打着呼噜,蹬了被子,睡得半身横了过来,一脚架在辰砂脖子上。
辰砂轻轻搬开文术的脚,蹑手蹑足爬下床去,换了一身衣服,找到诃黎勒交给他的那把左轮枪,收进风衣的衣袋里。
雪靴,黑风衣,围巾,毛线帽,手套,穿戴整齐。
辰砂瞥见文术书柜里的一瓶酒,他知道这不能算“偷窃”,便把它拿了过来,揣在怀里,接着偷偷推开门,离开了文元与文术的家。
第11章 吊儿郎当的上将
凌晨,军部后门处,路灯闪了闪,暗了下去,继而完全熄灭,飘着大雪的天空开始显出一丝苍白的灰光。
辰砂在夜色中偷偷摸摸地跑上前去,选了一辆马车,掀开一辆车斗上盖的棉絮就朝里钻,脑袋上被木箱子磕了个包。他讪讪下来,左掀掀,右掀掀,终于找到车队末尾一辆看上去比较空的马车,爬进车里藏好。
文元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在与诃黎勒派来的传令兵交谈。
帝都上前线支援的士官们各自上了前面的几辆马车,扬鞭启程,街口拐角处,又有一人走来,把一个装满面包的牛皮纸袋放在座位上。
他裹紧了军大衣,笑着挥起马鞭,道:“驾!”最后一辆马车也缓缓出城。
十分钟后。
“虽然只有半车药品……”文元与那前线来的传令兵并肩匆匆走出后门,俩人傻眼了。
文元蹙眉道:“还有一辆车呢?!”
毕方与玄龟国的边境线是座连绵千里的峡谷,峡谷再往东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苔藓冰原,冰原北部是极寒之地——辰砂来的地方。
冰原南面,则是玄龟之国的领土,玄及率领上万名刺客徒步拦腰切断了毕方国的警戒线,一举拔除诸多驻军点,仿佛对毕方的军力布置了如指掌。
诃黎勒率领骑兵冲出峡谷,在冰原旷野中扎营,原因无他,在峡谷,高地以及山石的掩护下与刺客群体作战,无异于找死。
唯有在地势平坦开阔的旷野上,骑兵占据了冲锋的高速,才能摆脱刺客附骨之蛆般的纠缠。
风雪之中,五辆装满了煤与药品的马车先行出发,马车出发后,帝都军部派出最后的二十辆蒸汽货车进行物资装填,将于三天追上开往前线的车队。
军官懒洋洋挥起马鞭,他所驱赶的是最后一车,车斗上蒙着几层白色的棉被,棉被之下是药品与煤。
他把装满面包的纸袋放在车夫位旁,偶尔喝一口烈酒,警觉地凝视前方茫茫大雪,马车在山道上微微颠簸。
穿过峡谷,便能抵达前线苔藓冰原。
一只手从车斗伸出来,在军官的屁股后面摸来摸去,摸到他塞在后袋里的钱包,试了试手感,抓回车斗。
辰砂咬到咸咸的牛皮,呸了一口,继续伸手去摸。
辰砂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一个面包,咕叽咕叽一会,躲在车斗里把面包吃完了。意犹未尽地咂嘴,从棉被的缝隙里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打算继续偷面包吃。
那名军官肚子也饿了,伸手拿了一个吃。
接下来就是你一个,我一个,你又一个,我又一个……很快就吃完了。
最后军官摸到瘪瘪的牛皮纸袋,略有点诧异,转身松开缰绳,在座位下找来找去。找了半天,不见掉落面包,于是充满疑惑地把纸袋揉成一团扔了。
过了一会,辰砂偷偷摸摸地把军官的钱包塞回他的后袋里,轻轻伸手指戳了戳他的屁股,确认钱包放好,缩在厚厚的棉被里开始睡觉。
峰顶上有一枚小小的石子落了下来,声音被北风呼号所掩盖,继而滚起一团小小的雪球。
雪球越滚越大,轰的一声摇撼了半个山头的雪,如巨浪般直掩下来,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那军官似乎早已察觉,猛然勒住缰绳。
“捋——!”
军官喝住惊慌失措的马,车一停,辰砂在棉被下醒了,转身在车斗的连接缝隙处朝外望去。
驰在前面的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