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也会自暴自弃的想,干脆丢掉这一身温和磨人的性格,学学宋臣的性子,喜欢就不择手段的抓在手里,让对方从身到心只能属于自己,但这种想法终究被他的温润脾气打败,这样的事情,向南真的做不出来。若他们之间没有横着一个叫向南的少年,若他没有意外的占了这副身体,或许他会毫不犹豫的去争,去抢,因为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但当这两种可能确实的横亘在现实之中,他的所有勇气和决心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便被扼杀在摇篮里。
说到底,他对封厉的喜欢终究敌不过对那个消失的少年的愧疚。
占了他的身体,却还要霸占喜欢他的人。这样的行为向南连想想都觉得是罪过。
有一种谴责不是出于责任,而是道德和原则。
寂静的校园将冬夜的寒冷衬出几分落寞和萧瑟,向南在路边的木椅上坐下,路灯昏黄的光芒透过常青树茂密的树枝罩下来,将他整个人笼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远远望来,竟让人产生一种这个人随时会随风而逝的恐慌。
等向南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时,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已然近在眼前。
冰凉的空气,静谧的夜晚,昏暗的路灯,将那人脸上一闪即逝的慌乱完全暴|露在了视野里,向南抿着嘴唇,看着对方在离木椅几步的距离外停住,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一步步的缓慢的走过来。
向南以前闲暇时看过很多书,书里大多讲些青年男女如何千辛万苦排除重重困难的走到一起,也会说烈女遇见渣男又是如此的调|教与反调|教,但书里没说的是,面对刚刚分手不久的前任,要如何做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从容和霍达,还有压住那些从心底深处漫上来的紧张和不自在。
静谧的空气因为外来者的闯入无端浮起一丝诡异和尴尬。
那人在木椅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才矮身坐下。
一股清淡的薄荷香气瞬间在周围弥漫开来,以一种向南熟悉又陌生的姿态,温和得肆意。
空气静默得落针可闻。
当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转变后,弥漫在周围的沉默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恬淡自然,反而处处充斥着尴尬和难堪。
一时间没人说话。
向南是不知道说什么,自然也不会追问封厉为什么这个时段会出现在这里?
而封厉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沉凝着表情,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了不得的言论。
身下的木椅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却依旧扮演着沉默者的角色,两人分坐木椅的两端,中间只隔着半米的距离,却仿若隔了整个世界。有时候身体上的距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上的远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封厉的声音才慢慢传来,仿佛沉默得太久,嗓子有点发干,听起来也不如向南记忆中那般温润柔和,“宋臣走了吗?”
向南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种语气上的疏离让封厉皱了皱眉,随即又说:“最近我想通了一件事。”
向南终于抬起头来,大方的施舍给他一个略显疑惑的眼神,这是封厉所熟悉的那个向南,温和、谦逊,连表达疑惑的方式也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恬然,他觉得心脏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很轻很轻的扎了两下,然后又像是有东西突然复苏过来,规律的跳动,在面对这样的向南时,封厉的心绪变得愈加的谨慎,小心翼翼的仿佛说错一个字就会万劫不复,“我喜欢那个消失的少年。”然后在向南无悲无喜的表情中继续道:“但我爱的是你。”
闻言,向南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封厉依旧没有得到身边的人任何一句回答,哪怕是一个利落的单音也没有。他其实有点紧张,这种紧张从他开车来这里的路上就一直存在着,然而在这短短的等待答案的几分钟里,心里的紧张开始变得强烈而不容忽视,然后封厉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他发现自己此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暗变的人时那样,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但封厉亦乐于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