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沈百翎去屋后平日储放药草的青铜大鼎取药,手刚探进去,指尖却碰到圆圆一物,甚是滑溜,掏出来一看,竟是那日随河颐去百翎洲时所获的绿珠。原来沈百翎将绿珠带回家中后忙着为母亲熬制补药,随手便将其与剩余的树汁一起放在了铜鼎中,忙乱之下也就将它忘却了。
当下沈百翎将绿珠塞进怀中,又伸手去摸药材,谁知探了又探,鼎腹中却是空而又空。因沈单青连日来卧病在床,沈百翎哪里得闲到陆上采药,有出无进,鼎中的药草便渐渐拿光,只余下几枚残叶。
沈百翎只好又背上藻篓出了家门,好在沈单青大愈,家中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待得到了巢湖之上,只见湖上雾气氤氲,到处可见水流打着旋儿朝着一处荡去,连那茫茫白雾也被带的勾起了一个个转儿,乍一看倒是颇为俏皮可爱,过得一会儿便又散了开去。
沈百翎游得片刻,雾气中便遥遥映出重重浅影,一带翠色若隐若现,不多时雾气渐稀,可闻得湖水拍岸之声,一排垂柳更是清晰可辨,原来已是到了巢湖岸边。
他多日不曾到得这片小树林,倒也十分想念,熟门熟路地走到林中一块大石上坐下,顺手揪过一片草叶衔在唇角便拧起了衣袖。
长衫常浸在湖水中十分沉重,百翎将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双被水泡得苍白剔透的手臂,捏着那片草叶舔了舔唇,便就着叶沿吹起了一首小调。
这曲子是母亲时时挂在唇边哼唱给他听的,调音悠长凄慢,夹着十分寂寥。此时风吹草动,卷着这漫漫凄声散向远方,飘飘渺渺也不知去了何处。
沈百翎合了目,依循记忆吹着叶片,调音渐次尖高起来,忽听哔啵一声,曲调戛然而止。原来那叶子柔脆不堪,竟是破了。
他低头哂笑,只得将残叶丢开。正理着滑落至腕处的广袖,突然背后便着了一掌,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喜道:“沈哥哥,可等到你啦!”
☆、第八章 失物之痛
沈百翎回头望去,大石之后绿草丛中立着一个女童,一袭鹅黄衫子衬着小脸格外娇嫩,但见眉如弯月,目若点漆,不是阮慈又是哪个?
阮慈多日不曾见得百翎,当下如得了珍宝一般,紧紧扯着他袖子不放,笑嗔道:“沈哥哥,阿慈在这林子里等了好些天,你怎么老也不来?可教人心里急死啦。”
沈百翎想着连日来只顾着心忧母亲的病,竟将自己这位小伙伴丢在脑后许多天,不免也有些愧疚,忙摸摸阮慈脑袋上一晃一晃的丫髻,道:“阿慈不要生气,我这几日有事,不能得闲,倒累你天天在这里苦等……嗯,我给你赔罪罢。”
阮慈只撇着嘴,道:“人家担心你担心的要死,还以为你被妖怪抓了去,连季妈做的芙蓉糕都吃不下去啦。你可拿什么来赔?”
他伸手入怀,只想着取出什么东西讨好阮慈,逗她开怀,指尖自然而然便触到先前放入衣中的绿珠,当即便笑道:“阿慈,上次我不是说,要寻个好玩的东西给你?你看,我手中这是什么?”说着,便将手心摊开在她面前,掌上正躺着那颗绿莹莹的圆珠。
阮慈定睛一看,果然十分欢喜:“真是好看,沈哥哥,这个真的要给我么?”
“那还有假?”沈百翎笑着看阮慈将绿珠托在手里,“这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只管拿了去玩,可不要再生气才好。”
“阿慈才没有生沈哥哥的气呢!”阮慈眉眼弯弯地道,“那是担心,担心!”
当下阮慈便在沈百翎身旁坐下了,她人小腿短,坐在大石上两脚便触不到地,双腿十分自在地荡来荡去,脚上一对葱绿鞋儿上的绒花也跟着一晃一晃。那圆珠如玉石般晶莹剔透,握在手中也不觉凉寒,她爱不释手地翻弄摩挲着,越瞧越喜。
沈百翎见阮慈嘴角含笑,看着绿珠的眼中也满是珍爱,心中也自然欣喜。忽地想起一事,他便问道:“阿慈,你方才说什么妖怪抓人,难道最近又出了什么大事?”
阮慈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爹爹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流言要止于智者……阿慈不是笨瓜,才、才不信那些话呢!”她见着百翎前分明担心得要死,现在缓过神来又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沈百翎心中觉得好笑,道:“好、好,阿慈是聪明瓜,是全寿阳城最聪明的小姑娘,这可好了罢?”
“呸,沈哥哥就会拿人取笑!”阮慈白了他一眼,转眼又扑哧笑了,“不过季妈也说她看得真切,城中人所传也不纯是谣言……巢湖上有妖怪,沈哥哥,你可知道?”
沈百翎一怔,心道:我自然知道,不过妖怪不是在巢湖上,而是在湖水下。但面上却装作茫然不知的神情,道:“巢湖上怎么会有妖怪?湖面上有那么多渔船,要是真有妖怪,哪里还能打渔呢?”
“是以说近来才有嘛。”阮慈煞有介事地道,“季妈说那日我们的船不定就是被水里的妖怪使了什么怪法子拉走的,幸好我福大命大,被沈哥哥救了上来,不然也就成了妖怪的糕点啦!”
沈百翎此时已心知,八成是湖水中来往巡视的巢卫队被人族发觉,才引来这么一桩流言,微笑道:“妖怪也未必尽是坏的啊,若我是妖,难道阿慈也便不理我了不成?”他这话大有深意,出口后心中也有些惴惴。
只听阮慈嘻嘻笑道:“沈哥哥怎么会是妖?若妖都是你这样的,阿慈更是不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