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忽地响起苦笑声,玄震抬起目光望向素来从不违逆的师父,低声道:“师尊,为了琼华派所谓的‘多年夙愿’,便要辜负一个姑娘让唯一的老父活下去的愿望,这难道算得上……对得起她么?”
太清真人白眉竖起,一双冷目凌厉地扫了过来,周身气势猛地大放,将茶碗茶壶震荡得乒乓直跳,冷冰冰地道:“你又忘了为师适才是如何对你说的?你是我琼华派掌门的首徒,更是派中年轻弟子的首脑人物,自当以我琼华派之事作为心中首要,至于其他……哼,这般优柔寡断,与你在山上之时可真是大不相同!”
玄震只觉肩上一股大力压将下来,他平日里对太清真人无比尊崇,眼下也是习惯如自然地顺着力道微微躬身,但心中那丝说不出的难受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便是令师尊大动肝火,也不愿吐出半句服软之话,只得立在当地默然不语。
太清真人吐出一口长气,似也不愿为此过多责备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只得勉强按捺下怒气缓缓道:“为师知你心意,那玉儿虽未入门,你却已将她视作了师妹,是以才处处像照顾夙瑶、夙莘那般关照她……如今她既然愿意入门,岂不是好事?便是为师亏欠于她,琼华派亏欠于她,日后也会慢慢补偿。但不管如何,为了本门大事,这姑娘非得带回琼华派不可!”
见玄震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他又抬手止住,语重心长地又道:“此事不必再多说,你只需记得,无论如何不可将真相向玉儿吐露。我将此事告知你,也只是令你时刻记得,琼华派才是你心中最重、最首要的。玄震,或许对你来说,为师今日所为不能令你接受,但日后待你明了其中种种,自会知道此举背后的深意……为师与门中诸位长老对你期望良多,只盼你不要辜负我们这些人的重望才是。”
太清真人这么一番话扣下来,玄震便是再觉不满也不能再抗拒下去,只得垂下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如此一夜未曾睡好,第二日清早,玄震方从客房出来,便听得楼下一阵呵呵大笑,那嗓音颇为熟悉,但比起前几日却中气十足了许多。再越过栏杆低头一看,堂中靠门边坐着二人,一女一男,女子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身朴素青衫却掩不住窈窕秀丽,男子花发鬓白,手中还拄着杖,但腰板却挺得笔直如老松。正是玉儿父女。
昨日还卧床不起的病者,今日却已能下地行走,客似云来的掌柜、店员并堂中一群闲人都啧啧称奇,围拢在这父女周围。玉儿的老父则喝着店小二端上的茶,品着掌柜赠来的糕点,叠肚挺腰、吐沫横飞地讲述起昨夜仙人救命的“传奇”来,玉儿在旁安安静静地坐着,望向父亲的眼光中没了往日的苦涩,满满都是欣悦慰藉。
看到玄震自楼上走下,玉儿忙起身走了过来:“公子。”望了一眼仍说得高兴的父亲,不由得有些羞窘,“爹爹他……他只是太欢喜了,还望公子和真人不要介意才是。”
“……自是不会。”玄震心中有事,如今一醒来便看到自己最感愧疚的二人,哪里还会责怪,只恨不得立时抽身离开。他忙避开玉儿脉脉瞧过来的眼光,勉强微笑道:“想必你父女是来寻我师尊的罢?我这便上去禀告。”说着便急急转身,想要躲回楼上。
不料才抬头便与太清真人打了个照面。清癯肃穆的道长自是比他一个年轻人引人注目得多,更何况这位老者还是一霎间便轻飘飘地自二楼落了下来,蓝白道袍与那三尺长髯方缓缓飘荡着垂将下来,堂中已是鸦雀无声。
“老神仙!”大叔自一群人中缓缓走了出来,红光满面地笑道,“老神仙,可再见着你啦!”说着扔开木拐便要跪下,旁边一群人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看过来的眼光里也满是敬畏。
太清真人不过一抖袍袖,将他轻轻送回座位上不说,自己也平平移避开三尺有余,抚须道:“不必多礼。”
大叔怔了一怔,笑道:“老神仙救我一命,便是为你赴汤蹈火也是应该,如何当不起一拜呢?罢了罢了,我这老胳膊老腿自然不能为恩人做些什么,但好在我家还有一个好女儿……玉儿,过来!”说着从凳子上又站了起来。
玉儿应了一声,冲玄震抿嘴微微一笑,走到父亲身边挽住他一只手臂。大叔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大事,最得意的便是有了这么一个又美又孝顺的好女儿……几日前玄震公子说要带我这女儿回昆仑山,我本是不十分情愿,但如今……玉儿,你只管随老神仙和这位公子去罢!”
玉儿一愣,先是朝玄震和太清真人看了一眼,恰正对上二人凝望过来的目光,颊上忽染红晕,垂下头去。
太清真人抚须故意沉吟半晌,方颔首道:“如此甚好,我一眼瞧见玉儿这姑娘时便十分喜欢,想来是有些天生的缘分在内……若能收为座下弟子,自然是会善待于她,你无需担心。”
大叔一听此话,面上便显出既高兴又不舍的神情,望着女儿道:“玉儿,爹爹本是舍不得你孤身一人去那么远的西北荒凉之地,但老神仙的神通你昨晚亦是看到了,跟在他身边学些法术,可比跟着你爹我在这个小城里混饭吃强多啦……唉,爹爹只盼你过得好,去了山上多学些救人的法术,将来也好多救治一些像爹爹这样生了重病的人……”说着不禁有些感叹伤悲,一忽儿想起正事又忙堆起笑脸转向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