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只消一会儿的工夫,你便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许含章眼眸如水,一寸寸的扫过他的伤口,“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为什么……”
张天师费力的捂着皮肉翻起的血洞,似是想把喷涌而出的鲜血尽数堵住。
他知道她能无视致幻药粉的毒性,也能抵御住美妇的幻术,所以一直都保持着警惕,不敢小觑了她,可为什么还是中了招,连何时被那少年郎给阴了都浑然不觉?
难不成先前她的挖苦讽刺,都是他在幻觉中的见闻?
真正的她则悠闲的置身于局外,欣赏着他丑态百出的模样?
而少年郎正缓缓拔出腰刀,绕到了他的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如屠夫在看一头待宰的猪。
屠夫?屠夫!
“相较之下,我是不太喜欢武夫。”
“因为,我最欣赏的,是屠夫。”
难道在她安慰和鼓励少年郎时,他就已经中了幻术?
不,不可能!
她在‘言’之一术上的修为,不可能远远的超过了他!
即使她是老者的徒弟,也不可能!
“为什么?”
许含章仰着小巧微尖的下巴,“这句疑问,我应该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你为什么要害那么多人?若是想窥探我恩师留下的秘籍,那就直接找我来抢来拿,为什么要把无关的人拿来当炮灰使,做你的马前卒?光明正大的现身,直面自己的贪欲,承认自己就是嫉妒,就是不服,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难吗?”
“不过你也不用回答我。反正你一死,地府里有的是人在等你,就让他们慢慢和你掰扯吧。”
许含章站起身来,衣袂飘飘的走向地道的出口。
凌准也收起刀,脚步利落的跟上。
一颗颗夜明珠从半空中陆陆续续的坠下,滚到了泥土里。
地道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
张天师竭力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渐行渐远的二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你用的不是幻术,怪不得我会输给你,怪不得!”
他扶着墙,猛地坐直了身体,厉声道:“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的!你露了行迹,她们迟早会找上门来,哈哈哈……”
“无所谓。”
许含章冷冷的抛下了一句,并没有回头。
她没听出他说的是‘她们’,只下意识的理解为‘他们’,想着顶多是被曾经结怨的同行找麻烦,最严重的情况也只是被崔异发现了,再和他交锋一次,搏出生死而已。
“怎么可能会无所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张天师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她们迟早会把你带回去的,你逃不掉的!”
等等。
他心里蓦地一凉。
她们,似乎早就出现了。
而他,只是她们的一枚棋子。
真正做了马前卒的,不是别人,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他还不想死啊!
有好多事,他都没有完成。
他没能拿到老者的秘籍,没能彻底学会对方的技艺,再将对方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还有那新出炉的长生丹,他没有尝到。
新一年的祭祀大典,也等着他去主持。
他还没有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娶到五姓贵女。
这叫他怎能甘心,怎会甘心?
就在他垂死挣扎的时候,地道里忽地窜起了滚滚浓烟,伴随着熊熊大火,向他扑了过来。
那个许娘子可真是歹毒,让人捅了他胸口一刀还不放心,现下居然放起了火,想要毁尸灭迹!
真毒啊,真毒!
他惊恐的看着火焰舔上了他的道袍,吞噬了他的身躯。
“啊,啊!”
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
只因他已和美妇一样,在火焰中化作了一堆扭曲可怖的焦炭,没了半点生机。
连魂魄,也没有留下。